李虞挑著水走進大院的後門,就聽到母親大聲嗬斥的聲音,緊接著是堂哥發出的聲音。
“五嫂,我現在在學校的學習成績已經跟不上了,明年考大學也沒有什麼希望,況且爺爺身體也不好,家裏需要人。”這幾天爺爺每天晚上都是大聲地咳嗽,他實在是揪心,更多是擔心。
“家裏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爺爺也會有我照顧,現在最要緊的任務就是學習,明年高考考上好的大學,這樣也不辜負你五叔心血,如果你現在放棄了,你對得起你五叔嗎?你對得起你爺爺嗎?你摸著自己的胸口問問你自己甘心嗎?”母親拉著臉,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也變得激動。
李虞把水桶從肩膀卸了下來,就靜靜地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他心中也有這樣的想法,就是開不了口,讀書對於他來說現在就是在浪費時間。
這個時候冷眼旁觀的李素也開口了,她並不是勸堂哥。
“媽,書我不念了,我成績一直都不好,就讓我回家陪你吧?”李素說完,眼睛都不敢和母親對視,趕緊低著頭。
“你爸剛走幾天,現在都不聽我的話是吧,都給我在你爸麵前跪著去!”
母親紅著眼說完就走進了房間,姐姐和堂哥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默默地跪在父親的遺像麵前。
李虞把水挑到屋裏,倒進大水缸,看了一眼跪著的姐姐和堂哥,麵無表情地走進了房間。
母親正坐著床榻上,手裏拿著針線小心翼翼地縫補衣服,李虞知道母親正在生氣,因為她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是在縫補東西,父親有時候惹母親不高興,都會叫他去刺探軍情,然後母親就板著嚴肅地臉,恐嚇著要用手裏的針紮他。
母親的臉是扭曲痛苦的,眼睛是紅腫的,口中念念有詞。
“媽。”李虞很心疼地喊了一聲,母親轉過頭,猛地瞪著他,話都沒說完就被母親打斷了。
“連你也不想讀書是吧,你也不聽我的話是吧,出去,你也出去跪著!”
李虞聽了,沉默不語,無奈地退出了房間,緊接著就聽到房間裏茶杯摔在地上的破碎聲,三人麵麵相覷都羞愧地低著頭。
晚上一家人圍著圓桌吃晚飯,爺爺坐在以前父親坐的位置,自己給酒杯滿上,然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爸,你的三個孫子孫女都不打算讀書了。”
老人聽完直接把酒杯重重地在桌子一放,酒杯的酒濺了自己的一身,嚇得吃飯的幾個人立馬放下筷子,眉毛一挑,怒道:“豈有此理,不讀書你們幹嘛去,是去後山去挖煤嗎?明後年還要我一把年紀給你們收屍。”老人氣的吹胡子瞪眼,雙眼含著幾分威視,看著孫子孫女真是恨鐵不成鋼。
最好還是母親說了許多好話,爺爺的臉色才好轉。
“你們都安心讀書,煤礦的撫恤金足夠讓你們念到大學畢業,這是他用命換來的錢,這錢是給你們讀書的,他不希望你們不讀書,留在家裏一輩子碌碌無為,都考上大學才會讓你們父親,你的叔叔感到驕傲!”母親嘴裏嚼著米飯,漫不經心地說道。
“爺爺自己會照顧自己,你們都安心讀書,以後誰也別提這茬。”
第二天,李虞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旁邊堂哥的床已經空蕩蕩,起床打開門,一道陽光射了進來,刺的眼睛的睜不開,走出房間,旁邊的菜園子母親已經在忙碌了。
“你終於醒了,你姐姐和你堂哥一早就去學校,你也準備下吃完早餐就去學校,學習已經耽擱好幾天了。”母親一邊鋤草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李虞看著母親好像已經走出父親遇難的陰影,緊繃的心也放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
吃完早飯,母親就把自己該準備的衣服和夥食費都準備好了,目送遠去兒子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屋裏,這一刻感到異常的孤單,又拿起掛在牆上的黑白照片,右手溫柔地撫摸地他的音容笑貌,一滴淚水迅速地從臉頰滑落滴落在指尖。
李虞從小巷子拐角屋簷路過的時候,總感覺門縫中有雙眼睛一直盯著他看,他好奇地低著頭對著門縫裏麵看過去,屋裏屋外兩雙眼睛愣愣的對視,李虞下意識推開了門,屋裏的李狗剩嚇得趕緊跑開,他的雙腳被鐵鏈鎖住,然後又坐在地上畏縮地抱著雙腿,低著頭思索著什麼,他淩亂修長的頭發,唏噓的胡子,消瘦的臉頰,迷離的眼神,嘴裏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