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以前打死也不會相信的事情,以事實的姿態高傲佇立於眼前,告訴你這是可以發生的。

白雪在死於非命前,一直是堅挺的無神論擁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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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化灰,雪冬降臨。

翠微山天地茫茫,一片潔白。

當第一片雪花落在白雪頭頂,那融化了浸透過皮毛的濕潤感,終於讓她眼眶潮濕,咬牙切齒地將無神人生觀狠狠地踩在了、四爪、之下。

燦爛的太陽躍上山頭,日光斜射,將她憂鬱的小身影定格在蒼蒼山頂,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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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並無可俱,可怕的是為單純活著而活。

當世界唯餘孤身一人,無親、無友,無職、無責,四大虛空,生活便令人恐懼。

白雪頹唐地臨湖而照,尖鼻挺翹、圓眼水潤、一團毛茸,一隻小白狐柔情蕩漾在粼粼波光中。她又一次認真思考,上輩子到底有無殺人放火猥褻良家閨女,還有,她到底有無虧欠唐恒恕。

想來想去,她一生慈悲為懷,天南地北行醫,救人無數,獨創的純手工醫術更是絕世天下,可惜從未被見報表彰。她清楚記得這個星期六的早晨,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她徹夜奮戰終於幫一個中彈三十八的人逃出鬼門關,筋疲力盡回了處所,卻被誠心以待的男朋友一槍崩掉,然後清醒時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稀裏糊塗的處境。

每思及此,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白雪仰頭望天,黯然神傷。

中午是搶猴子還是搶鬆鼠呢,桃子和鬆果她都喜歡,唉,一起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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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的冬天很熱鬧。

這裏有很多反基因動物,很多反季節水果,潺潺小溪流淌過整個山林。

動物們每天有打不完的架,它們天生神力,隨便一隻兔子都能輕鬆咬斷一棵碗口大的樹。

白雪剛來時,茫然的餓了兩天,最後求生的本能讓她英勇無畏地在一頭銀狼眼皮底下搶走了它烤的兔肉。

狼居然會烤肉,這是什麼世界呀。白雪惡狠狠地嚼肉,不忘奇怪地想著。

再有些日子,白雪南征北戰,東搶西討,踩遍了翠微山所有可去的地方,試過一腳踹爛堅硬的岩石,單爪舉起參天大樹,對強盜勾當也越來越輕車熟路。

山裏還有幾戶人家,散亂分布。

白雪最喜歡去東頭人家,他的院裏幹幹淨淨,石台上攤著各種草藥,總是繚繞在煙囪旁的白煙透著清新的草木香。

白雪第一次去時,就立刻在心底把煙囪周圍三尺屋頂據為私人地盤。

她趴在暖和的煙囪邊,聞著或熟悉或陌生的藥香悵然時,就見院裏進來一人。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眉目清朗,麵容俊美,一頭如瀑銀發長至腰間,白衣翩躚,踩著優雅緩步而來。

所有古裝電視劇裏出現的白衣人都不及他一分飄逸。

白雪看得出神。

他馬上發現了她,狹長冷寒的眸子略略上挑,閃過一絲訝異與意味不明的笑意。

之後,白雪總去他家屋頂午睡,對他和各種藥香也逐漸熟悉。她睡時,白衣人就在院裏漫不經心地挑揀藥草,她醒後,興致來了也會幫忙分揀,白衣人從來都不驚奇,也不說話,麵容冷淡。

跳躍間偶爾會蹭到他的手指,隔著皮毛猶有涼意,所以她總揣測他可能是隻鬼。

真要是鬼她也實在沒什麼好怕,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隻要不出現可怖的場景,有誰會怕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