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聽得目瞪口呆,說:“我想問一下歐雯,他說的是真的嗎?”
歐雯點頭道:“是真的。阿衛,你不會怪我吧?”
“你為什麼要騙我呢?我可一直蒙在鼓裏。你對我的感情也是假的嗎?”
歐雯說:“不存在騙不騙的問題。我是為國家服務的,站在這個角度來說,隻要達到目的,不管采用什麼手段都是對的。幹我們這一行,隻能講利益,不能講友誼和感情。現在你就是我們的人了,我們成了同行和同事。當然,我喜歡你也是真的,但這種喜歡不可能代替和超越國家利益。你說呢?”
吳衛說:“你說得非常對。我是中國人,那我肯定得維護中國的利益。”
麥克馬上聽出了此話的弦外之音,急急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衛站了起來,哈哈笑了幾聲,隨即嚴肅地說:“我也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確實是同行。這一點我恭喜你們猜對了。不過,我是中國國家安全機關的。你們確實策劃和偽裝得非常高明,但你們可能沒有料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給你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假的,那個什麼五三一工程純屬虛構。你們以為我對歐雯真的產生了感情嗎?我那是將計就計。不然,你們怎麼會相信我呢?還有,你們在軍力研究所安裝竊聽器,搞間諜蒼蠅,在給我的手表上安竊聽裝置,在軍力研究所對麵建按摩中心,威利在湘蓉的四三一廠建立情報點,在研究所物色單大慶和胡強搞中國軍力報告,我都清楚。應該沒有說錯吧?我還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單大慶和胡強早就被我司法機關判刑了,現在正在坐大牢哩。你們幾個和你們M國在湘蓉的間諜網絡也該到末日了。”
史密斯看吳衛說話的樣子不像是在玩幽默,他第一個警覺地站了起來,問道:“吳衛,你、你真的是中國安全部門的人?”
麥克似乎還在觀察,在思考。歐雯則在微笑,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她覺得吳衛是在編造故事調節氣氛。因為他確實越來越像一個職業間諜了。
吳衛說:“史密斯先生,你別激動,先坐下。我可以告訴你,‘花樣年華’已經被我們的人控製了。你們這間包房的電視監控係統也被我們控製了。剛剛你們說的話以後就是法庭的證言。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我隻有一點感到遺憾,歐雯小姐是我請過來的客人,又這麼大老遠的,我卻不能夠陪你了。”
史密斯跨到窗戶邊往外一瞧,樓下有幾個人在來回走動。歐雯這下慌了,她站起來罵道:“吳衛,原來你是個騙子!”
吳衛輕輕一笑:“你剛剛不是說國家利益高於一切嗎?不是說隻要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嗎?你說對了,你這次來中國確實是我精心設計的。不用這一手,能抓到像你這樣高素質的間諜嗎?”
說完,吳衛雙手拍擊了幾下,門口就進來了五個魁梧漢子。其中一個亮出了警官證,說:“我們懷疑你們從事危害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的活動。請跟我們走一趟。在問題沒說清楚之前,不能和你們的使館聯係。”
此時威利正按照國內總部的指示,又拿出一套“試卷”正在給四三一廠的一些科研人員做。他像監考的老師,一間辦公室一間辦公室地巡視,臉上掛著滿意的微笑。
這一段時間,他的成績斐然,報回去的“成果”頻頻得到總部領導的高度評價。他的官職又晉升了一級,而且夫人從國內打電話告訴他,總部最近劃了一筆豐厚的酬金到了他家的賬戶上,她和兒子過得很好,不用擔心。就在昨天,總部還發來了一份傳真,是史密斯通知他的,說一個星期後他可以回國休假。真是喜事一個接一個,令他興奮不已。
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軟軟的沙發上,點了一支煙。他想再過一會兒“試卷”就要做完了,他又可以向總部提交一份重量級的成果。因為這次題目涉及的技術難度和對M國新式戰鬥機研發的重要程度,都超過以往。此時電話響起,是“花樣年華”裏的情報員打來的,聲音急促,隻說了一句麥克、史密斯出事了,就收了線。這一下威利慌了。但畢竟是專業情報人員,他並沒有手足無措。他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辦公室的門反鎖,把抽屜裏的一些有可能被作為證據的文件資料全部送進了碎紙機。爾後,他出了門,立即去收繳那些科研人員正在做的試卷。按一般規律,他知道這個時候想跑是肯定跑不了的,說不定中國的安全人員正在樓下守候著他。他必須趕在那些人來之前把事情處理幹淨,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他站在走廊上叫了幾聲,要那些正在答題的科研人員把試卷全部收回來。他想把試卷悉數銷毀。
樓下,湘蓉市國家安全局的便衣被兩個保安攔住。保安理直氣壯地說沒有威利老板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能擅自進入。偵察員出示了證件,保安仍不放。不得已,他們斷然采取了強製措施,將兩名保安扭進了車內。其他人迅速衝上了樓。威利已經將試卷收齊,正準備毀掉,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偵察員縱身撲上去奪過了試卷,另一名偵察員將威利推到了一旁,並亮出了證件。
威利沮喪地說:“你們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點?我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
亮出證件的偵察員也笑著答道:“如果等你處理完所有事情,那我們這些同行是不是太不專業了一點?走吧,你的上司都在等著你呢。我們將依法對你這裏的全部辦公室進行搜查。”
女人的直覺
阿美此時焦急地直看手表,她有些等不及了。阿宏也在旁邊催她說:“再跟阿龍聯係一下吧,叫他快點來看看孩子。要走就趕快走,阿龍是個狡猾的人,弄得不好,會夜長夢多。”
阿美覺得有道理,就又打電話給阿龍。阿龍同意晚上趕過來。
是夜十一點,阿龍的奔馳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阿美的樓下。他叫貼身保鏢阿貴與阿國在樓下等他。
阿宏、阿美正坐在沙發上等候。
阿龍進門,見了阿宏,警覺地問:“你是誰?”
阿宏站起來,說:“我叫阿宏。”
阿宏?他記起來了,聽阿福說過,就是他在牢裏救了阿明的命,又是他負責監視和看護阿美。看來此人是很盡職盡責的,阿美並沒有出什麼事,也沒有出賣他。他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他不想作任何的表示,因為他不想暴露賭王的身份。
“好,你請坐。阿美,你真的要走?”他坐到了阿美身邊,又問,“我們的兒子呢?”
阿美正要回答,有人敲門,阿宏起身去開門。
進來的是劉榮與楊波,他們的身後還站著五六名身著迷彩服的特警。
阿龍立即感覺有些不對頭,問:“劉局長,您這是……”
劉榮說:“瓊斯先生,剛剛我們查封了星月島賭博城。警方懷疑你組織和參與巨額賭博。請你跟我們到局裏去一趟。阿宏、阿美,有人舉報你們也參與了賭博,你們也要一起去。”
阿龍掏出了護照:“劉局長,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湘蓉最大的投資商,我興辦博彩業是經過市委和市政府領導同意的。你應該不會忘記,正是你和文局長兩個人和我共同研究如何加強娛樂城的治安保衛工作。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要跟陳東書記通話。”
劉榮冷笑了一下,“瓊斯先生,我們還查封了玉溪別墅。你應該記得阿福吧?我們還懷疑你與幾宗謀殺案有關。這些事情你總不該也要和陳書記通話吧。”
阿龍一聽,臉上頓時滲出了一層冷汗,囂張的氣焰頓時沒有了。
劉榮繼續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瓊斯就是賭王阿龍!你讓我們好找啊。”
阿龍越聽臉色越白,汗如雨下。突然,他好像悟出了什麼,轉身盯著阿美,罵道:“你這個臭婊子,是你出賣了我,是你設計的圈套!”
“全部帶走!”劉榮命令,同時收繳了阿龍的護照。
阿美目瞪口呆地望著阿宏,她看到阿宏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笑。她突然感覺到阿宏是一個神秘的人。憑女人的直覺,她肯定是阿宏出賣了阿龍。難道阿宏僅僅是為了自己而報複阿龍嗎?
阿美美麗的臉上流下了兩行冰冷的淚水。
阿美確實沒有猜錯,是阿宏報告警方的。
原來,阿明被抓後,他死不招供賭王的情況。劉榮與楊波做了精心研究,決定放長線釣大魚。他們得知建新看守所有一個犯人,叫阿宏,當過武警,純粹是出於哥兒們義氣犯了罪,被抓後有悔改之意。於是他們先做阿宏的工作,並給他交待了任務,即取得阿明的信任。然後,警方有意把阿明安排到阿宏的獄室。接著又運用謀略,天衣無縫地將阿宏與阿明放了出去。阿宏果然鑽到了賭王的核心地——情婦阿美身邊。
一個星期後,經有關部門鑒定,阿龍的護照是偽造的,葡國國籍也是假的。阿龍被押進了看守所。
賭王阿龍一案早在幾年前就在公安部掛了號,是省公安廳掛牌督辦的重案。所以,省廳得知這一消息後,即令湘蓉警方將阿龍押赴省廳,並要求湘蓉市公安局必須專門安排一名局領導負責押送,以保證途中安全。
湘蓉市公安局不敢怠慢,第二天就組成了以副局長劉榮為組長的三人押送小組。他們上午十時出發,當天下午五時,囚車便駛進了烏蒙山的中腹。
大山深處的較量
方圓五百裏的烏蒙山靜臥在灰蒙蒙的晨曦中,天頂上還掛著幾顆星星,帶著倦意似的閃閃爍爍。時值早春,習習涼風幽幽地吹著,晶亮的露珠在草尖上晃蕩。
一輛變了形的囚車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三名警察都被拋出了車外,血流滿麵,身體橫陳。此時,車內蠕動出一個人來,是阿龍。他滿臉是血,鼻歪眼腫,兩隻手在車窗內用勁扒,用勁扯,終於從車內爬了出。
大山太安靜了。阿龍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他打了個寒噤,發現自己的雙手還被銬著。他沒有勁動。他的記憶在此時才稍稍有些靈泛。他記起來了,是出了車禍。當時,他被三個警察押著去省裏,坐在車上正閉目養神,正等著受審訊,然後進監獄,上法庭,判死刑,執行槍決。突然間,隻聽得一聲絕望的“唉呀”聲,他睜眼一看,車已到了半空中,且直往下墜。他的心一下子衝到了嗓子眼,本能地舉起雙手護住腦袋,“完了,完了!”他在心裏喊了兩句,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活著。難道是上天有眼,自己命不該絕?想起自己多次大難不死,逢凶化吉,此次可能又是貴人相助,他竟自笑了。
他又兀地想到了什麼,便回頭望了望已經變形了的車子一眼,那三個警察還活著嗎?
他伸了伸腿,想爬過去,但感到一陣劇痛。他試著挪動了一下,覺出隻有左手可能斷了,便有些欣慰。他想,可能是兩邊有警察挾著,在摔下去時,自己也許是靠著那兩個警察的肉身袒護,才免了衝撞。他就動了惻隱之心。他忍住劇痛一步步爬了過去。發現車內空無一人,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警察有特異功能,都活著?而且是不是以為自己死了他們就走了?這一嚇把他又嚇清醒一些了。他撐著站了起來,這才發現那三個警察原來都還躺在附近,沒一個動。他依次聽了他們的鼻息與心跳,感覺到隻有一個還活著,那是劉榮,卻仍處於昏迷狀態。
他雙手從一個警察的口袋裏摸出了鑰匙,利用技巧將銬子打開,發現銬子有半圈鐵深深地嵌入了手腕的肉中,他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將其拔出,血已經凝固了,經這一拔,就又鮮紅地流了出來。他扯下一塊布將其緊緊綁住。此時,他決定立即逃離這危險之地。他活動了幾下手腳,又艱難地站了起來,正準備走,那個昏迷的劉榮醒了,正輕輕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怎麼辦?阿龍麵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趕快逃;一是將劉榮弄死再逃,反正沒人知道。但他終沒有動。他知道自己犯下了重罪,既然抓了,就認。可上天竟然安排了這次車禍讓自己獲得了一線生機,想必上天也認為他還可救,那他還怎麼能再殺人呢?他應該救人才對。劉榮雖然是警察,是抓自己押自己的,可他不也是死裏逃生嗎?不也是和自己一樣僥幸活著?而且他與劉榮還有過一段交情呢。這也許是緣分吧,生死界上轉過來的兩個人,在灰蒙蒙的天底下,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再不能互相殘殺了。阿龍的心裏頓然生出一種悲憫。他慢慢地走了過去。
劉榮還在哼著。他的右眼眶被嚴重碰裂,視網膜可能脫落了,另一隻眼睛也腫了,整個視野模模糊糊的,他下意識地爬了一下,又爬了一下,邊爬邊叫了一句:“有誰還活著?哎,誰還活著?我是劉榮!”
他感覺到了有一個人到了他身邊。同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我還活著,我是阿龍。”
“啊,是你?”劉榮驚問了一句,一下子竟然坐了起來說:“你別動,你得跟我走!”
阿龍笑了一聲,道:“尊敬的劉局長,我跟你走?現在應該是你跟我走。他們都死了,你又是這個樣子,還能帶我走?”
劉榮的腦子嗡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他摸索著爬到兩個同事的身邊,低頭跪著,將他們的衣服整理好,爬著從車內拿出一塊蓬布蓋上。然後他試著動了幾下,想站起來,但很快發現自己右手不行了,左腿不行了。阿龍此時坐在他身後,一隻手搭到了他肩上。他猛地一驚,回頭喝道:“阿龍,你想幹什麼!”
阿龍拍拍劉榮的肩膀:“在這裏叫你劉局長,沒有任何意義了。叫兄弟吧。在星月島上我不是說過,要你把我當兄弟當朋友。想不到出這麼大的車禍,居然就是我們兄弟還活著,你說怪不怪?你放心,我不會幹什麼,我隻是想救你,我們一起逃出這座大山。說實話,我一個人完全可以跑,但也許跑不出去。這座山我知道,太大了,荒無人煙,我想兩個人不至於那麼寂寞,也可以互相幫一把吧。你說呢?要是我想害你,早可以用石頭將你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