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退了眾位將領,耶律欽也有些累了,索性在墊子上躺了下來,打算歇一歇。不知躺了多久,屋子裏走進來一個人,腳步略沉重,但盡量克製著自己不發出一點響聲。
“婆婆,我沒有睡著。”耶律欽睜開雙眼看向來人,五十多歲的婆婆,是照顧他長大的奶娘。此時早已花白了頭發,後背還有些躬,但卻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大王子,躺著也怕著涼的。”婆婆的手中拿著一件薄薄的毯子,似乎是想要蓋在耶律欽身上的,見他並沒有睡著,就放起了。
耶律欽見狀,坐起了身,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邀請婆婆一同坐下聊天。
“我被關押的這段時間,婆婆很擔心我吧?”不用問,耶律欽也是明白的。因為短短月餘時間,婆婆似乎蒼老了許多。雖然她是耶律欽的奶娘,可終究隻是名下人,在這裏是沒有什麼地位可言的。
婆婆咧嘴一笑,“隻要王子沒事,婆婆就放心了。婆婆以前總盼著王子順利登上可汗之位,可經此一事,婆婆倒是覺得人生短短數十年,與其活在刀光劍影之下,不如活得健康平安。婆婆現在隻盼著王子能夠早日娶個媳婦,生一堆胖娃娃。”
娶個媳婦嗎?
耶律欽望向遠處,腦子裏不禁想起柳音音。
說好要幫助自己報仇的,結果回到都城就沒了動靜。這女人的話啊,果然是信不住。更何況,她的身份還那麼特殊,難道還真的指望她會喜歡上自己?
可是……
為什麼每次想到她的時候,心裏就會泛出隱隱的痛?
好像一根刺,紮在了自己的心頭,無論如何都拔不掉。
難道,這就是旁人口中的愛情嗎?
婆婆見耶律欽一直不說話,以為他還在為自己的遭遇而憤憤不平,勸慰道:“可汗隻是一時被蒙蔽了雙眼,他早晚有一天會將眼前的那雙手拿開,從而看到真正的你。”
耶律欽感激地抱住婆婆,抱住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或許父汗也曾懷疑過我,可最終還是把我放了,說明在父汗的心中,有些事是明白的。”
耶律欽曾一度以為父汗是討厭自己的,甚至後悔將少汗之位給了他。可這一次,當他距離死亡這麼近的時候,他的父王卻沒有立即對他痛下殺手。這其中,不論是因為父子之情還是因為君臣之間的利用,他的心裏都是感激父汗的。
還記得那一晚,他從牢房被帶去見父汗。金碧輝煌的皇宮裏,父汗高高在上地坐著,沒有因為他身上隱約的傷口而發出一聲慰問,反而是直接問他關於契丹的想法和應戰措施。
待一切公式化的問候已經結束之後,父汗才警告時段說道:“不要想一切不該想的事情、不要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過去種種早已過去,何必再執著呢。”
耶律欽閉上了雙眼,隻有這一刻,他才忽然間意識到,從前父汗對他的冷漠會不會也是一種保護。
若是父汗對他一直寵愛,可能他早就死了吧。
“大王子啊,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婆婆將毯子留了下來,還煮了茶放在桌子上,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才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後宮之中,一位美豔的婦人正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侍女們將首飾一一卸除。
“可汗那邊可有什麼動靜?”婦人看著銅鏡,目光一眨不眨。身後有侍衛低聲回道:“沒什麼動靜,據說一整天都在正殿,可能是在想對付契丹的辦法吧。”
美豔婦人輕哼一聲,想辦法?那個老東西怕是在用這種辦法警告自己不要再輕舉妄動了吧?
“可敦,您可是咱們回紇最美的女人啊,日日得可汗寵愛呢。”
“是啊,這兩日可汗怕是真的很忙,不然啊,一定會來看可敦的。”
可敦身邊的兩名侍女你一言我一語,沒有人注意到美豔婦人早已變了臉色,“閉嘴!滾下去!”
兩名侍女驚恐地跪在了地上,平日裏她們也是這樣拍可敦的馬屁,都是十分受用的,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可敦饒命、可敦息怒。”
“滾!立刻滾出去!”可敦像是瘋了似的,將手邊的首飾盒朝著兩個人扔了過去,直打得兩個人倉皇逃走才作罷。
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雖然自己依舊美貌、年輕,可隻有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取代不了那個女人的位置。那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而她之所以能成為可汗身邊最受寵的女人,也是因為她與那個女人千絲萬縷的聯係。
可惡,真的是太可惡了。
那個該死的耶律欽都已經要逼宮了,老頭子居然還饒了他的性命,難道還想恢複他少汗的封號不成?
哼!
做夢吧!
少汗隻能是她的兒子,耶律齊,其他人,休想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