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都城大梁。
最負盛名的酒肆歸雲樓。
微風和煦,吹起絲質的帳幔,吹來酒肉濃鬱的香氣。淺色的流蘇掀開一角,便見大廳之中高懸的牛油角燈。木質地板之上鋪滿秋香色的地毯,一排排香樟木的榻幾陳列其上。牆壁上繪著紅色的飛鳥,顏色鮮亮,嘴角細長。
榻幾上多是三四十歲的男子,他們執著銅壺,飲著酒水,偶爾嚐一口碗中的大塊的肉。三五個聚成一堆,大聲的談論著近日的趣事。偶爾說到了盡興之處,便放聲大笑起來。
偶爾有幾個女客,著了一身豔豔紅衣,夾雜在眾男子的玄色衣冠之中,格外的醒目。打量一眼她華貴的衣著,便能知曉她並不是侍宴的歌姬,而是官家親貴之女。在這兒湊熱鬧。
喧鬧之中,卻有一處安靜之所。是大廳西北角臨窗處,有一個寬敞的地方。已是初夏,日光灼熱,無人願意在這兒曬太陽——除了一個少年。少年眉眼俊秀,膚色微黑,唇紅齒白,若不是身著庶民的麻衣,倒像是個翩翩公子,隻是,文弱了些。他慵懶倚著欄杆,側著身子坐在榻幾上。閉著眼睛,似乎是淺眠,又似乎是假寐。
‘砰’的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滿堂賓客的言談聲霎時停住,齊齊轉頭,看向響聲的來源。而倚著欄杆的麻衣少年卻是絲毫沒有受到驚嚇,他從容的直起身來,整了整略微淩亂的衣襟,便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圍坐的榻幾之中置出一塊圓形的空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站在其中,正將手中的不知什麼物件按在柱子上。細瞧那物件,正是一塊厚重的圓木,想必剛剛那聲巨響,便是這圓木撞擊柱子產生的。
“呦,是陳老,您又聽到了什麼消息,說給咱們聽聽唄。”
少年眼眸微沉,這陳老,似乎是個消息通,東至濱海之地的齊國燕國,西至苦寒之地的秦國犬戎,天下間但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總是能夠極早知曉,然後說給百姓聽聽。隻是不知,這消息的來源是什麼。
對麵桌上站起一個著魏國華服的公子,眉眼稚嫩,約莫有十三四歲,吆喝道:“還不快說,本公子都不耐煩了”嗓音尚在變化期中,像是一隻公鴨子、嘶啞的難聽。
陳老心下本是不滿,他望向那華服公子,正欲開口反駁,卻看到了這小公子身後的幾個仆從,那些仆從皆是膀大腰圓,腰間別著長劍,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劍客。陳老心中一驚,驀地停止了廢話。
這個時代,隻有權貴人家能擁有劍客,而這小公子身後仆從眾多,其中劍客十之五六。顯然不是一般的貴族人家。
“諸公莫要生氣,小老兒這就開始說。你們可知,這秦國太子與楚國王姬的婚事,兩月之前,那秦太子竟然帶領迎親的隊伍到了秦楚邊界,準備迎娶楚國王姬呢。那秦國與楚國多年不和,如今竟然結為姻親。你們可知,原本秦國太子妃的位置,是要留給晉國的王姬啊。”
陳老這話剛剛說完,便見一麻衣漢子拍桌大笑“哈哈,陳老,你莫不是老糊塗了?這算是什麼奇事?此事眾人早已知曉。”
“諸位有所不知,秦楚聯姻失敗了。”陳老滿意的看向眾人吃驚的表情,繼續道:“秦太子迎親是假,發兵是真。秦太子這次可是打了楚國一個措手不及。那秦太子的威名諸位可都是聽說過的,他雄才大略,戰功赫赫,手底下有一支虎狼之軍,訓練有素,幾乎是百戰百勝。這次,秦太子一共掠奪了十八個城池,幾乎打下了楚國半壁江山。甚至連楚王都死在了戰場上。”
有人疑問道:“竟是這樣,那秦太子豈不是欺騙了楚國?秦乃大國也,豈能做出這等事。”
眾人皆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