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棟是蘇州有名的富商，他的名氣並不單單得宜於他的經營，還在於五年前他八抬大轎取回了紅雲樓的花魁雲燕來，其實一個青樓女子縱然出了花樓，也未必是好的，雲燕來或許不知道，她沉浸在他溫柔的眼神裏，沉浸在場麵的浩大裏，沉浸在姐妹的歆羨裏，這一樁‘美事’確實轟動一時，雲燕來成了柳宗棟第八個小妾，自此他的事業也蒸蒸日上，後來如日中天，成了蘇州最有名的風流富商。
一年後，雲燕來終於覺得命運是不公的了，柳宗棟對她的好維持了一年，就在她辛苦地為他生下女兒的那天晚上她徹底絕望了，那一天晚上他納了第十個小妾，甚至在滿堂賓客麵前戲稱這叫做十全十美。好一個十全十美，她疼痛地喊叫聲並沒有留住他，他隻匆匆瞥了一眼孩子紅紅的小臉，就氣呼呼地要離開，雲燕來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顧不得身體的不適，發瘋一般抓住他的衣袖，他最終走了，毫無留戀，她終於瘋了，沒有預兆。她瘋唱，瘋喊，她把新生的女兒緊緊抱在懷裏，隻是在聽到女兒稚嫩的哭聲時才靜下來,卻是不停地流淚.
而這天晚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柳宗棟新娶的小妾突然身亡.頓時流言四起,雲燕來的女兒成了禍首,被說成是鬼怪轉世的不詳之人.柳宗棟把她們母女連帶老嬤嬤劉氏放到了柳府最不顯眼的西院,對她們更是不聞不問,是啊,她隻是一個小妾,她隻是小妾的女兒.還有什麼資格,還有什麼指望.
她並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在這個狹小的院子裏陪伴她的隻有娘和一個老嬤嬤,她的娘瘋了,她還是從老那嬤嬤裏知道娘的過往的,知道娘是蘇州名妓,知道娘喜歡古琴,知道娘很癡情,可是什麼是癡情呢,她卻不知道..娘傻傻地笑了,那樣天真那樣美好,可是她不開心,她隻是瘋了,瘋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丫頭小姐,你在哪..."劉嬤嬤拄著一根棍子,她蒼老的聲音在急切的尋找下有些發顫.
"嬤嬤,我在這裏,在菜園..."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
劉嬤嬤愛憐地看眼前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她已經八歲了,已經能夠幫自己照看菜園子了,想想她還會央自己找寫花種子撒在院子裏,夏天的時候,蝴蝶總在院子裏翩翩起舞,她就追著蝴蝶跑,八夫人呢,會淡淡的笑,好像還是以前她沒瘋的樣子.老嬤嬤想起這些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月又圓了,這些年來,雲燕來總會在月圓的時候拿出那把古琴,她會獨自坐在石階上就著溫潤的月光彈些誰都聽不明白的曲子,而小小的她喜歡坐在遠處,靜靜聽她彈琴,她知道娘一定是醉在過往裏了,所以她不想驚擾，隻想輕輕地聽她用琴訴說不知名的情感,也在心裏輕輕地喊一聲"娘".無數的月圓夜過去了,她記住了娘的那些指法,也喜歡上了古琴.她錚錚的琴音是她們內心最真實的鳴動,夜涼如水,她打了個寒顫,但她沒有動,忽閃著大眼睛,琴音舒緩地流入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