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靈隱閉關修道,但說濟州府劉辟夫婦送走失散多年的三子後,喜憂參半,喜的是,以為失散多年的愛子劉光早已不在人世,猛然間卻突然蹦了出來。他不但練就了一身的武功,且更加精明標致,就連道術也早入上乘,和他的年歲很不相符。憂的是,心愛的孩子寄生道門,剛剛團聚一月稍多,卻毅然離家而去,不知何日再得相逢。
等劉光走後,楊氏夫人久久駐望著早已不見人影的劉光離去的方向,喃喃地對劉辟說:“孩子這麼大了,該成家了,他卻要去當道士,這可怎麼得了。劉辟笑著對楊氏說:”他的師父師叔費盡心機把他拉扯這麼大,太不容易了,就容他回去略盡孝道吧。孩子還小,過些年再提此事不晚。“
楊氏輕輕瞪了劉辟一眼,佯作盛怒的低聲說道:”你們父子都是沒心肝的,兒子是我生的,我不操心誰操心。“劉辟見狀,也就漠然不語。
再說這大明江山,已傳到第十五個皇帝朱由校,年號天啟。現在已是天啟三年,朱家的這一任皇帝,雖然年少,卻不有為,整日穿梭在脂粉堆中嬉戲混鬧,貪淫好色,毫不作為。根本不理朝政,皇家大權落到了閹宦出身的魏忠賢手中。這時的魏忠賢早已不做司禮秉筆太監,而成了內宮大總管,新近又兼任明朝的最高特務機關,東廠的掌印太監。
他見皇帝不理朝政,貪戀酒色,於是就欺上瞞下,獨霸朝綱,更加上東廠有崔臣秀,田爾耕等賊子為虎作倀,組成了一個從上到下密不透風的閹黨。他們為所欲為,對同僚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對下屬,順我者生,否我者死。對百姓更是敲詐勒索,橫添賦稅,真是暗無天日,民不聊生。
天啟三年,八月二十四日,魏忠賢和錦衣衛左都督田爾耕密謀,說天下官吏,無不向我等獻媚邀好,阿諛奉承,隻有濟州府知府劉辟等少數官吏絕不示好我等。於是就定出一條毒計,由魏忠賢稟明皇帝,讓田爾耕欽差濟州府,視察民情。
話說田爾耕調動錦衣衛百餘人,高頭駿馬,威風凜凜,向濟州一路走來,所過州衙府縣大肆掠財,所有官吏哪敢怠慢,全皆彎腰獻媚,把平常搜刮的民脂民膏雙手奉上,以討田爾耕歡心。
雖然路途不遠,早已掠得金山銀海,盡數中途送回京城,交與魏忠賢處置。這一天,已接近濟州府地麵,知府劉辟聞得皇命欽差,巡撫到此,趕忙帶著全班衙役迎出三十餘裏,排好儀仗,下馬侍奉。
不一會兒,隻見遠處塵土飛揚,一對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擁著一位橫眉豎目的武將來到麵前,劉辟趕緊躬身作揖,恭聲言道:”欽差奉旨辛苦遠巡,下官迎接來遲,萬望恕罪。“隻見那田爾耕皮笑肉不笑地冷聲說道:”下站可是濟州府知府劉辟嗎?“劉辟趕緊回答:”正是下官。“
”有勞你遠迎,某家奉聖旨巡視到此,正欲查訪民意,巡視農耕。既然已到貴府縣,就一同並馬進府吧。“劉辟低聲說道:”是。“
這才上得馬來,略後於田爾耕隨行。隻見田爾耕半睜著三角眼,麵沉似水,五十上下年紀,肥頭大耳,眉若掃把,鼻塌如蒜,五尺上下身高,一看就知是心術不正之人。於是心中暗暗叫苦,心裏說道:“皇上怎麼派這麼一個人,到此巡撫,濟州百姓及我等官吏要遭殃了。”心中雖然疑惑,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小心翼翼的陪著走進濟州城。
這濟州城真是一座大城鎮,在劉辟多年的清明治理下,風調雨順,民安賈富,百姓富足。大街之上,店鋪如林,公買公賣,井然有序,十分繁華。誰知這錦衣衛是凶狂慣了的,怎會珍惜這繁華市井,進的城來,驅動馬匹,橫衝直撞,驚得百姓四處逃散,十幾年來安享太平,哪見識過這般光景。跟隨在其後知府劉辟及眾衙役見此情景,皆懷恨意,卻又敢怒而不敢言,隻好憤憤作罷。
終於來到府門前,劉辟趕忙提前下馬,緊走兩步,替田爾耕牽馬墜蹬,侍奉田爾耕下馬,然後恭聲讓行。這田爾耕旁若無人,挺胸掂肚,氣昂昂走進府門,徑直走到濟州府大堂,也不推讓,昂然站立到濟州府堂案後麵,從背後隨意抽出聖旨,輕舒開來,朗聲讀到:“濟州府劉辟接旨。”
劉辟趕忙俯首跪倒,麵朝聖旨行三拜九叩大禮,然後恭聲言道:“微臣接旨。”隻聽田爾耕大聲讀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得濟州府劉辟,體察民意,為官勤政。濟州府百姓安居樂業,努力農耕。為體察民情,特派欽差大臣田爾耕前去巡視。若民情真實,朕對濟州府官吏定有封賞,欽此。天啟三年,八月二十四日。”劉辟聽罷,朗聲說道:“謝主隆恩。”
隻見田爾耕此時已麵帶微笑,緩聲說道:“貴府平身,一旁落座。”然後大模大樣地坐到知府平時理政的座椅上,怪聲怪氣的向劉辟問道:“貴知府可知道我要來嗎?”劉辟恭聲答道:“早有耳聞,卑職早已清水潑道,淨土灑街,清掃館驛,備下宴席。恭請上差到館驛歇息,然後用飯。”田爾耕說聲:“有勞了。”站起身來徑直走向堂外,劉辟急忙起身緊走兩步,前麵帶路。來到府門口,劉辟又給田爾耕折馬墜蹬,田爾耕毫無歉意,昂然上馬,劉辟連忙又自己爬上馬背,提前帶路,向府門的南街走去,不及半裏,已到一座宏大的館驛前,劉辟又趕緊滾身下馬,快步來到田爾耕馬前,再替田爾耕折鞭墜蹬,這真是:本是皇家金枝玉葉,卻獻奴仆卑恭之顏。
進到館驛,劉辟親送田爾耕到臥室歇息。然後急忙反身退出,此時才又恢複知府模樣,讓衙役侍奉錦衣衛左右廂房歇息。自己卻帶兩個親隨,親自去給欽差安排午飯,事無巨細,不差分毫。
午飯自然是山珍海味,美食佳肴,但在田爾耕眼裏,卻又算的了什麼,他是揮霍慣了的人,盡管劉辟盡力張羅,在他眼中,此席也隻能用簡陋兩字來形容。席間,田爾耕沉聲對劉辟說道:“本欽差剛才在路上見百姓人人富足,商賈個個腰纏萬貫,貴知府在此地為官已十多年,那金銀賺得已經是盆尖甕滿了吧。”劉辟聞得此言來者不善:“下官從小家教極嚴,後經十年寒窗苦讀,又蒙聖上隆恩,欽點為進士,外放為官到此。下官怎敢不盡心竭力,愛民如子,兢兢業業,清正廉明,哪敢稍有唐突,略負聖恩。所以下官隻是勉強度日,哪有結餘。”爾耕聽罷,眯縫著眼,怪模怪樣的說道:“是嗎?”劉辟趕忙回答道:“絕無半句虛言。”一麵回答一麵心裏罵道:“這明顯是索賄,我哪有什麼錢財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