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的正是南康王夫婦二人。蕭懿和蕭浩同南康王寒暄了幾句之後,大殿內便肅然安靜下來了。
陳遊身著色彩明豔的服飾站在大殿中央。那長長的袍子下擺在地上軟軟地攤成一片,恰巧擺出幾道皺褶來,像是那蓮池中的粼粼微波。
她朝著居廟堂之高的幾人深深地行了一個禮。而後有意無意地環視了一下那幾張熟悉的麵孔。
陳慶之正以一副兄長般的溫和麵容朝著自己微微淺笑著;而蕭懿則正莊敬地坐在原地,不時地端起鍍銀的酒樽往嘴邊送;蕭寶融則冷漠地朝著自己望了一眼,而後又將眼神移向他處,好像根本不在乎陳遊的存在似的。
還有一個人,陳遊感受得道他溫婉柔情的視線,她卻不願意去多看他一眼。她生怕那四目相望的一瞬間,這周圍的空氣和時間都會無法控製地凝滯住。
蕭寶卷高傲而麵無表情地俯視著,不審視著在場所有人,他要將所有人的細微表情都盡收眼底,仿佛要掌控住所有臣子的心思似的。或許這些人當中,存在著第二個陳顯達或崔慧景。茹法珍佝僂著身軀,俯在蕭寶卷的耳邊竊竊私語。陳遊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卻也能從茹法珍那微微揚起的笑意中猜透幾分。
宣德太後很是歡喜地由人伺候著食用蜂蜜和幹酪製成的甜點。這難得的“孝心”和“喜悅”使得年歲本就不大的年輕太後顯得愈加豐姿綽約了。
幾道晶亮的光芒在陳遊的眼前一晃而過。原是潘妃臂上的那隻琥珀金釵正肆意地向眾人炫耀著它的價值。這支一百多萬的琥珀金釵在透進殿中的陽光的照射下奪目地散發著光華。
此時,這支金釵的所有人正嘟著粉唇蹙著柳眉,不悅地抱怨著悶熱的天氣。
“愛妃勿燥。等這慶典一過,朕便帶愛妃前往河北邊的山莊避暑去便是。”
“皇上這次可要說話算數呀。這可是當著眾大人的麵前允諾的呢。”
“當然。”蕭寶卷自然抵擋不住潘妃這酥酥的一身嬌嗔。
此時,樂聲四起。原本正默默地注視著潘妃的頭飾的陳遊調整了一下身姿,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將它吐出,在還剩下足夠氣息的時候吐出了第一個音。
“宜春苑中春已歸,披香樓裏作春衣。新年鳥聲千種囀,二月楊花滿路飛。河陽一縣並是花,金穀從來滿園樹。一叢香草足礙人,數尺遊絲即橫路。開上林而競入,擁河橋而爭渡。出麗華之金屋,下飛燕之蘭宮。釵朵多而訝重,髻鬟高而畏風。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影來池裏,花落衫中……”
陳遊的聲音依舊空靈悠暢。
好像那個人。
蕭懿心中一咯噔,身子不自覺地晃了一晃。
“這是……”隨王妃輕聲叫出聲來。
“怎麼?”南康王眉間一緊。
“遊兒還住在王府時,妾身作了送於遊兒的。”隨王妃的聲音裏略微透著些興奮之情,她沒有想到自己隨性作的詩詞竟能在如此的盛宴上被詠唱出來,心底裏不由得有些感動。
“是嗎。”南康王仍是漠然地輕輕吐出兩個字眼兒。
一曲唱罷。
“啊呀呀,不愧是我的遊兒呀。趕快到我這裏來。”潘妃的眉毛笑得彎彎地,甜膩膩地朝著陳遊張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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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詩詞選自庾信《春賦》
哀悼日第二日
愛,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