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中的父親是坦蕩的樂天派(1 / 3)

陳知進

父輩簡介:

陳賡1903年2月生,湖南湘鄉人,1922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22年在長沙參加學生救國運動。1924年5月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1926年秋赴蘇聯學習。1927年8月參加南昌起義,南下途中任起義軍第二十軍三師六團一營營長。1928年起在上海主持中共中央特科和軍委的情報工作。1931年9月赴鄂豫皖革命根據地,任紅四軍十三師三十八團團長。1931年11月紅四方麵軍成立,任十二師師長。1932年9月作戰負傷,潛往上海就醫。1933年3月被捕,經營救脫險,同年到中央革命根據地。1933年10月至1934年10月任彭(湃)楊(殷)步兵學校(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步兵學校)校長。參加了長征。1935年12月起任紅一軍團一師師長。1937年2月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兼任第一隊隊長。抗日戰爭時期,1937年8月起任八路軍第一二九師三八六旅旅長。1940年5月至1945年任太嶽軍區司令員。1941年8月起任太嶽縱隊司令員。抗日戰爭勝利後,1945年10月起任晉冀魯豫軍區第四縱隊司令員。1948年5月起任中共中央中原局委員。1949年2月至8月任中共中央華東局委員。1949年2月起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四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兵團黨委書記。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1950年2月起任西南軍區副司令員兼雲南軍區司令員,2月至7月任中共雲南省委第二書記,3月起任雲南省人民政府主席。1950年7月應邀赴越南民主共和國,幫助越南軍民進行抗法戰爭。1951年參加抗美援朝。1951年6月至1952年7月任中國人民誌願軍副司令員兼第三兵團司令員、政治委員。1952年7月至1961年3月任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院長。1954年10月至1959年10月任解放軍副總參謀長。1956年1月起任中共中央軍委委員。1958年10月起兼任國防科學技術委員會副主任。1959年9月起任國防部副部長。第一屆、二屆國防委員會委員。1961年3月16日在上海逝世。1955年9月被授予大將軍銜。中共第七屆中央候補委員,第八屆中央委員。

作者簡介:

陳知進女,1950年出生,1983年獲解放軍軍醫進修學院麻醉學碩士學位。現任解放軍總醫院麻醉科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生導師。出版專著數本,發表論文數十篇。

父親離開我們時,我還在上小學四年級,不滿11歲。兒時的我非常困惑,怎麼也不能相信那樣一位和藹可親、永遠給我們帶來歡樂的爸爸會不在了,會睡在丁香花園裏再也醒不過來了。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回來了,依舊笑聲爽朗,告訴我們他隻不過是又出了一次遠門。第二天,我把這個夢講給我的好朋友,她告訴我,這說明你爸爸活在你心裏了。她的話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心裏頓時豁亮了。從那時起,心中的父親一直伴隨著我。這麼多年,我時常回憶起兒時的情景,一直在勾畫著心中父親的形象。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年齡的增長,不斷地聽到長輩講他的那些故事,更多的了解了他生活的那個年代,再加之對現代社會的感觸和比較,父親的形象越來越清晰了。

但我仍無法確信心中的父親是不是真實的他,我是不是能真正讀懂他。

誰敢說我的女兒難看

我是在部隊進軍大西南時,出生在昆明的,所以起名知進。司令部裏上上下下都知道父親得了個盼望已久的女兒而特別高興。當聞訊而趕來的文工團的阿姨們看到司令員的寶貝女兒時卻不禁大失所望。由於吃了繳獲來的美國奶粉過敏,我的麵部起了不少疙瘩,一位阿姨脫口而出:“司令員的女兒怎麼這麼難看?”這下可不得了,父親聽到後大發其火:“誰敢說我的女兒難看!”嚇得以後誰要見到我都不得不大加讚揚一番。這段故事在當時廣為流傳,以至於十多年後我到昆明時還有一些阿姨叔叔一見我就笑著說:“你就是司令員那個漂亮姑娘啊!”

父親去朝鮮時,我才2歲。在火車站,不懂事的我哭著抱著爸爸的腿不讓他上車離去。後來媽媽給我拍了一張照片寄給他以慰,沒想到他回信卻要找媽媽“算賬”,“為什麼把我女兒的頭削掉了一塊?”其實隻是因為照片上我的頭頂略微取景不全。

他最聽不得孩子的哭聲,據說是長征途中過草地時,那個犧牲在他懷中的小紅軍給他留下的刺激。弟弟生病後,正犯痛風的他拖著病腿被人架著過來看望,離去後一定要等到他回到自己屋裏,把幾道門都關緊後才允許醫生給愛哭的弟弟打針。

父親是有名的孩子頭。從戰爭年代起,他身邊就常聚著一群紅小鬼、小八路。他愛護他們,關心他們的成長,孩子們的天真活潑也慰藉了那殘酷鬥爭環境中父親的心。從延安時期開始,家裏就有過很多的孩子。我記事起,我們家一到周末總是聚集了一群孩子,有時可達十多個,其中有烈士子女,有父母在外地、國外工作的,也有民主人士的孩子等等,我一直為有這麼多哥哥姐姐而自豪。有爸爸在家裏總是充滿了快樂,這麼多孩子圍著爸爸聽他講故事,他會拿胡子紮人,逗孩子們笑,他帶著大家玩,還親自下廚房為我們做好吃的。爸爸做的魚頭豆腐可是天下最美的。因為再也嚐不到他親手做的美味,自他去世後我從此不再想吃魚。

我的漂亮裙子

從小,父母就嚴格要求我們不能挑揀經過修補的破舊衣服。大孩子穿不下的衣服給小的,我的花衣服染染再給弟弟穿。記得弟弟小庶就曾因穿我的花衣服上學被同學笑話。我穿小的裙子則常送給父母戰友的孩子。蘇明阿姨的女兒蘇小明到現在還對那時沒能早點穿上小進姐姐的漂亮裙子而耿耿於懷。

父母從小學起就開始教我們學針線活、打毛衣,長大些後媽媽還把爸爸在戰爭年代用過的針線包送給我。那是一個粗布縫製的小布袋,是媽媽用舊軍裝布親自做的,一直到參軍後我都帶在身邊。

看到一些文章中,提到父親當年對孩子要求很嚴格,連他最鍾愛的女兒都穿的是帶補丁的衣服,這確是事實。但這隻是反映了一個側麵。其實,在我記憶裏,我有很多漂亮衣服。媽媽來自江南人家,從小練就一雙巧手。我當兵後碰到不少父親部隊裏的叔叔、阿姨,都說戰爭年代媽媽如何給他們的孩子做衣服,教他們帶孩子。當他們麵對新生的孩子束手無策時,爸爸就會說:“去找傅涯!”小時候常穿媽媽織的漂亮的毛衣,式樣在當時還很新穎。爸爸則用他的方式關心女兒。記得有一次從幼兒園回家,玩了一天的我把衣服弄得又髒又皺,爸爸看了很心疼,二話沒說在箱子裏找了一塊粉紅色紗布,趁著媽媽沒下班,就帶著我到東安門找裁縫做了兩條連衣裙,回來後受到媽媽好一頓的埋怨。

那時的我,頭天可以穿著漂亮入時的衣服,而第二天則換上帶補丁的衣服,對這一切我從來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自然,有什麼區別。我想這就是父親與眾不同的教育方法吧。他不僅要我們學會節儉,還使我們能豁達、潑辣地對待人生,淡漠浮華。

兒子被“共產”

這麼喜歡孩子的父親,也會遇到兒子被“共產”的無奈。那年父親在廣州療養,遇到了他的老戰友陳少敏媽媽。這位女工出身的老黨員可是我黨女中豪傑,性格剛烈、嫉惡如仇,她是九大時唯一舉手公開反對開除劉少奇同誌出黨的中央委員。

陳媽媽獻身革命一生,曆經坎坷自己卻沒有孩子。那年在我們家看到虎頭虎腦、憨厚樸實的弟弟小庶後,一下就喜歡上了他。她讓小庶給他當兒子,弟弟不幹說我有爸爸媽媽了,陳媽媽問他:“你爸爸姓什麼,我又姓什麼?”弟弟回答:“姓陳啊”。陳媽媽接著又問:“你爸爸是不是共產黨員,我又是不是共產黨員?”弟弟點頭稱是,陳媽媽笑了:“那共產黨員的兒子為什麼不能給共產黨員做兒子?”弟弟語塞了,隻好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