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叫什麼?”衛玠手中捏著的毛筆砰的掉落在桌上,墨汁暈開在宣紙上麵,本來寫好的兩個字此刻被糊得亂七八糟。
那是少年的名字:衛玠。此刻少年臉上透著寒意,他微微抿著的嘴唇都快要貼近她的額頭了。
“樂,蓮,依。”樂蓮依膽顫心驚地咽了一口唾沫,傻愣愣地看著突然變了臉色的少年。
衛玠盯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睛,一隻如玉般光滑修長的手緩緩抬起,摸著她美麗如同星辰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麵有一汪清泉,閃閃迷人,透著少女所特別擁有的靈氣,睫毛撲閃了一下,他知道少女很緊張。他清晰地看到少女微微咬著自己粉嫩粉嫩的唇瓣,帶著滿滿的困惑與不解。
是了,他們已經成親有三年了。斷斷續續,若即若離的相處了三年了。
本來他們兩個應該時常待在一起的,即便她太小了,可是既然已經成親了,跟在身邊也是應該的。可是因為她總是笨手笨腳,很多時候不僅礙手礙腳,還會經常犯一些愚蠢的錯誤。
比如不小心摔碎了他名貴的瓷器,精致的硯台;又或者是一腳踢翻了棋台,攪亂了棋局;再不就是一不小心將墨汁甩在了他剛剛做好的畫作上麵;有時候本來是要教她練習寫字,卻被她腦袋一撞,字寫得亂七八糟,一整天心情都很糟糕;更讓人覺得怒發衝冠的是她居然敢在看書的時候睡著了,然後明目張膽的將口水流在了他保存完好的書上麵;膽子肥的時候在他愛喝的茉莉茶裏麵偷偷放進辣椒水,弄得他嗓子痛了好多天。
這些都不是最令人痛恨的,最令人痛恨的是兩件事情。
一個是居然敢用他錦緞華服擦手。
另一個是居然敢破壞他驚世駭俗的美貌。
小丫頭特別貪吃,吃完了還會偷偷將手在他衣服上麵蹭蹭。本來這些微小的細節他還渾然不知,直到有一次他出門會客,和幾個朋友坐在一起吟詩作賦,奈何被窗子外飄進的風一吹,他無時無刻都聞到了香辣雞爪的味道,最後他吃驚的發現這味道不是別處飄來的,正是自己身上飄出來的,不覺打了個寒噤。
可惡的丫頭,回去非讓你三天不吃飯才能消我心頭之火。
有一次小丫頭趁他午休的時候,在他俊美如玉的臉頰上畫了一隻大烏龜。而那個墨偏偏是忒貴忒貴忒稀有的古董墨,遇水不化,畫上去了就洗不掉。以至於他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出家門,後來終於托得林嶸秉尋來洗除法子,才算是將臉蛋恢複容光。
於是,他一怒之下就將小丫頭給禁足到了後院,並且惡狠狠地斥責了小丫頭一頓,在以其人之道給小丫頭的後頸上麵畫了一隻小烏龜,以示懲罰。
她記得小丫頭當時被他捏著脖子,嚇得一個勁直哆嗦,整個人都打著顫,眼淚汪汪。
此刻小丫頭個子躥高了,到了自己腰部,容顏還是很稚嫩,自己雖然不管不問,可是依舊長得水靈靈的。
本來這三年間他們很少碰麵,因為畫烏龜事件鬧得太僵,太久沒有說話,而他也逐漸淡忘了還有她的存在,以至於想去踏足的時候又半途糾結拉不下臉,時間一久就忘記了原來他有一位小妻子,被他冷落在僻靜的後院。
讓他重新注意到小丫頭也是因為一次偶然,他在院子裏散步,走著走著便被飄飄灑灑的杏花一路指引,竟然走到許久未曾踏足的後院。然後在漫天杏花雨中,他聽到了有人竟然在念著什麼。
仔細傾耳細聽,才發現是一首吟詠杏花的詩。
古木蔭中係短蓬,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含楊柳風。
漫天的杏花雨簌簌飄落,他看到了一個身影,不覺駐足觀望,目光裏竟然多了幾分溫柔。
那個人微微揚著腦袋,一頭長發隨風起舞,裙裾翩翩,從側麵看到的臉頰如同晶瑩剔透的美玉,閃爍著瑩潤飽滿的光澤,她的嘴唇微動,喃喃啟口。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柔軟的花瓣落在她的眼角眉梢,額前碎發被風拂開,露出了還未完全長開的眉眼,她靜靜地閉目而立,渾身都沐浴在暖暖的春光中,整個人都是隨意自由的,無拘無束,越發的讓人覺得嬌柔可人,竟然有幾分傾國傾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