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破涕為笑把金簪塞到一臉苦相的菱香手裏,“金簪我不要了,皇貴妃隨意處置吧!”
我和氣地對恪妃說:“煩勞恪妃帶瑞珠小主先進慈寧宮,我與婉晴有些話說。”
接著我轉向瑞珠,“瑞珠妹妹,快去找索瑪姑姑清理你擦傷的手掌,順便整理你的衣服,可別讓大家看到你這灰頭土臉的樣子,都不漂亮了。”
瑞珠雨過天晴笑嘻嘻和恪妃進去後,我在菱香耳邊說了幾句。菱香極不情願地走過去扶起跪著的桃枝,攙扶著她向慈寧門走去。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婉晴,她也陰晴不定地回視著我,“婉晴,隨我到慈寧花園走走,我有話對你說。”
才走進慈寧花園,未等到我開口,婉晴的出言無狀搶先打跑了我為她留著的耐心勸解,“皇貴妃出手真是闊綽,金光耀眼的如意說給就給,皇上對你的恩寵盡人皆知,你犯不著在我麵前炫耀。”
我隻好直截了當問她:“所以你故意在我麵前動手打桃枝,故意氣我是嗎?”
“我自己的奴才我不能管教嗎?誰讓她有眼無珠,踩壞金簪,跟著我這種微賤的主子,我都自身難保,還能顧得了她?”
以前的婉晴雖性子直爽,可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她是故意在我麵前撒氣。
“看在她伺候你多年的份上,無論如何也要顧及,更何況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她的錯。奴才也是人,不要動輒就打罰。”
她冷笑一聲,“少在我麵前擺你皇貴妃的架子,我不愛聽。我就算打死桃枝又如何,誰會在意,她的命還比不上那支金簪,別說是她,我也一樣。說的好聽,為她出頭,我拿什麼為她出頭,替她挨板子嗎?我就是被打死,太後也不會來,皇上更加見不著影兒。”
她步步緊逼,“你不同,你為奴才出頭,太後過來救你,皇上就更了不得,直接就把你推到皇貴妃的位置。你掉根頭發,皇上都會在那兒呼天搶地。你說什麼,奴才也是人,像我們這種縮在後宮角落的女人恐怕連奴才都不如。到了年末,桃枝還可以走出宮門,而像我這樣的女人從此隻能孤獨終老於此。別說打她,我恨不得打死她然後和她一起死。”
婉晴這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支支利箭射向我身,我淡淡而言,“說吧,有什麼怨言都說出來吧,我聽著。”
她果然沒有絲毫畏懼,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勢,“桃枝不止該打,而且還該死,知道為什麼嗎?不就是她提議我,把菱香的話添油加醋說給瑞珠聽,借蒙古主子們的手壓壓你的氣焰。你才進宮不久,皇上就封你賢妃,位列一宮之主,別說是蒙古後妃,整個後宮的主子無一人心裏暢快。可萬萬沒想到皇上緊接著就封你為皇貴妃,僅次於皇後,就連太廟牌匾都止書滿漢文,不寫蒙古文,難怪她們說你是妖女,不是妖女又怎會把皇上狐媚得暈頭轉向。”
我全身每個毛孔都在冒著寒氣,“婉晴你自己不就是滿人嗎?別說是太廟,凡各壇廟門上的扁額都隻書滿漢字,別說是你沾不上蒙古人的邊兒,就連皇上身上留著蒙古人的血,他就是下了聖旨,你到底在這兒為誰打抱不平?”
婉晴大驚失色,一時愣住,可很快她的不平又接踵而來,“你不過封皇貴妃一月,伯父就緊接晉封三等伯,你可是出息了,成了家族的榮耀。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的阿瑪還是原樣,誰讓我這個女兒什麼本事也沒有,抓不住皇上的心呢?”
我聽夠了,轉身想要離開,剛邁出兩步,就聽她一陣譏諷的笑語,“聽不下去了嗎?不是有話要說嗎?別看皇上整天和你卿卿我我,可你還不是連個孩子都懷不上。那拉氏才被寵幸一次,居然捷足先登有喜了,可見福氣也不是都在你這邊,你自己好自為之,別得意得太早。”
她瘋了,這可怕的後宮居然把她逼成這樣。我繼續往前走,她還是不依不饒,“別以為上次你一力承擔,太後沒有追根究底,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別以為今日你大方送瑞珠金如意解我之圍,我就會對你搖尾乞憐。我恨這紫禁城,恨這裏所有的人,恨你,我更恨皇上。”
我停住腳步,婉晴呀婉晴,真的要把我戳個千瘡百孔才甘心嗎?
“婉晴,我不需要你感激涕零,更不需要你搖尾乞憐。不管你怎麼想我,不管你怎麼恨我,隻要你遇到難處,我都會幫你,別說是金如意,別說是挨一頓板子,在我眼裏,這些都不足為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我的心裏永遠都裝著那個與我逛街、與我騎馬、與我說笑的婉晴妹妹。”
她沉默了,我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也沒有再停下腳步,疾步離開了慈寧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