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慈寧宮生活就在井然有序中一天天度過,陪太後說說話、給太後讀讀書、幫太後抄抄佛經、隨太後散散步,我提前步入中年生活。其餘時間,我便是跟在索瑪姑姑身後打下手,幫忙伺候太後的飲食起居,活脫脫榮升高級宮女。總而言之,我就是以這種不著調的身份在慈寧宮“遊刃有餘”地度日如年。
皇上下朝之後來給太後請安,我退出慈寧宮,獨自溜到慈寧花園。一般這種場合,我都會提前退出,通常隻是索瑪姑姑在旁伺候。
兩天前是冬至,除了皇上舉行祭天儀式外,宮裏還舉辦了慶典,瑜寧公主也進宮赴宴,可惜兩人也說不上幾句話,就此匆匆告別。公主嘟著小嘴,嘟囔著她從慈寧宮嫁出去,我可倒好,反而進了慈寧宮,真是奇怪的緣分呀!
正想著就聽得太監尖聲尖氣的聲音傳來,說是皇上要到花園走走,園中閑雜人等一律退避。我轉身疾步退出園子,才行至園門,皇上就已來到,隻好蹲下行禮,等他進園後我再退開。
注意到太後並未同行,隻是皇上自己而已,其實園子裏也沒什麼人,老天陰沉個臉,太陽躲起來偷懶睡大覺,時不時一陣北風炫耀,禁不住就是一個冷顫。皇上也真奇怪,不回位育宮呆在暖和的炕上,跑這兒來吹什麼冷風?
起身正要離開,吳良輔攔住我,說是皇上有話問我,讓我進園子回話。小碎步隨吳良輔進園,便看見皇上站立於亭中,來到跟前,吳良輔速速退去,亭子裏隻留下高高在上的皇上與俯首聽命的我。
“瑜寧進宮,你們見著了嗎?”
皇上語氣和順,我回答見是見到了,不過沒說上幾句話。
“瑜寧問朕為何留你在慈寧宮,朕不知。她問你了嗎?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隻說自己不清楚。
“怎麼會?”皇上聲氣驟轉,冷聲冷語,“不說別的,你可是皇後的漢文師傅,這個理由很充足。”
皇後的漢文師傅?我心尖一顫,皇上這是給我扣下一頂冷冰冰的冠帽。
我也不過是上次皇後壽辰教過那首詩而已,此後再沒教過,再說這也是奉太後之命,難道皇上現在是秋後算賬?因為皇後回答出來而耿耿於懷?既然是種馬,誰睡在自己身邊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不過是為了生兒育女。
見我不吭聲,他倒有的是質問,“既然和瑜寧要好,教教她,朕反倒覺得很好。可你這算什麼,竟然教皇後念詩,討好太後嗎?”
我隻是俯耳恭聽之勢,讓他說個夠。
“看不出你還真是了不得,先是瑜寧怕你留在宮中,一個勁兒求朕不要留下你,讓你在宮外時常過府陪陪她。現在呢?連皇額娘都開始賞識你,把你留在慈寧宮,真不知要把你□□成什麼樣子?教皇後念詩不說,還把你那醉醺醺的笑話講給婉晴,而她居然是你的族妹,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皇上的語氣從起初的和善升級到惱怒,再怎麼耳旁風也知道他在興師問罪,不能對皇後發火,更不能對太後生氣,而我這種卑微的丫頭完全可以充當炮灰。
“皇後連漢話都說不利落,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朕念詩,真是讓朕出乎意料。所幸,皇後別的不行,心眼著實厚道,細問之下也就和盤托出,甚至你抄給她的《竹枝詞》也一並呈上來。”
聽得一聲冷哼,他繼續數落,“那日壽宴後,朕時常召幸婉晴,當然也好奇她怎麼會知道謎底,要知道這種逗弄人的笑談朕也是從一個喝醉的丫頭嘴裏聽到的。起初婉晴隻說是自己瞎猜的,幾次見麵下來,無意中竟知曉你是她的姐姐,你總不會把那晚自己醉得一塌糊塗的事情統統講給她聽了吧?朕問過瑜寧,她可是毫不知曉。”
他究竟想怎樣?到底要我說什麼,他也說是我喝醉了,那我怎麼記得住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忽然,他高喊一聲吳良輔,吳良輔顛顛小跑過來,他在吳良輔耳邊耳語幾句後,吳良輔開始一陣張羅接著趕緊退下。
此時皇上坐在厚厚的墊子上,手裏抱著暖爐,“慢慢說,這天兒寒得滲人,不適宜久呆戶外,可吳良輔想得周到,朕倒不覺得冷。你也不要在外停留太久,否則皇額娘需要時見不著你,怕是會生氣。不過,你要是回答得好,朕覺得滿意,倒也可以幫你求求情,萬一朕不滿意,不要說皇額娘,朕首先就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