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座椅,又朝我點點頭,示意我過去坐下。看著他,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哪裏,眼前的人是誰。我剛才是不是因為吳應熊的事情昏了頭,還是因為又累又餓,我怎麼會如此心安理得地呆在這裏?
自他離京後,我無數次在腦海中浮現出他在草原上的背影,練習《敕勒川》的紙張也不知用去多少,剛才也破解了一直以來對他的那種熟悉感。如今,他就在我麵前,可是,我,倏地無端端冒出望而卻步的念頭。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要管住自己,明知是個陷阱還要往裏跳,真是個瘋子不成?我立即轉身,就想著盡早離開這裏。
腦子一根筋起來還真是無藥可救,郡王人高馬大不說,關鍵是我現在的腳踝難道可以健步如飛嗎?
不用說,郡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攔住我,重新把門關上,“要我抱你過去嗎?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
看著他不溫不火的神色,我隻好忐忑地一步一步挪過去坐下來。
先不說裏頭裝著何物,單是這盒子就很漂亮,紫檀木淡淡的香氣熏得人微醉。
打開盒子,是一串紅珊瑚手鏈。手鏈上的每一顆珠子個頭均勻,光滑潤澤,連接活扣的是一顆雕刻精湛的珠花,看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使得整串手鏈褶褶生輝。按捺住一見鍾情的衝動,我不敢多看一眼,立刻關上盒子。
“怎麼,你不喜歡?”郡王輕皺眉頭。
“為什麼給我這個?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受不起。”這倒是我的真心話。
他打開盒子,拿起我的手,把手鏈套在我手腕上,然後抬起我的手腕自己欣賞起來,“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
我甩開他的手,想要拿下手鏈,可他緊緊握住不放。使勁抽離不得,頓時我害羞地低下頭。
“墨蘭,這就是給你的,沒什麼受不起。至於為什麼,你不懂嗎?‘一川草色青嫋嫋,繞屋水聲如在家。悵望美人不攜手,牆東又發樹枝花。’”
此時此刻,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剛才還在為自己對他存有花癡的念頭而想要逃走,如今他竟然毫無前兆地說出這些話來,我真是羞怯到臉紅耳赤,坐立難安。
“墨蘭,你心裏有我嗎?”
他的手暖暖的,手心的暖流傳遞到我身上,本就羞紅的臉頰更是火一般的燙人。他這樣直白地問我,我反倒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裏有他嗎?答案不言而喻。可內心深處又有著很多不確定,他的皇族身份,他的三妻四妾,關鍵是我一直以為自己隻是一個過客,說不定哪天我又會突然消失。
還有吳應熊今天氣憤地責問我是誰,是呀,我連自己是誰都說不清楚,我還想在這萌出愛情的花蕾,等著開花結果嗎?再者,我要是把自己的真情留在這裏,能有幸福嗎?另外,我不確定他的真心到底隻是一時還是一世,我雖然憧憬愛情,可我更害怕一再受到傷害。
“不!”我低下頭決然說出這個字時,心裏不知為何竟然酸酸的、澀澀的。
我不敢看他,他放開了我的手,聲音平淡得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這麼說,你是一心入宮參選嘍?”
我的思維節奏一時沒跟上,但方才體內的熱火瞬間被澆滅,連心都被澆透了。
我雙目毫不忌諱緊盯著他,“王爺的話著實奇怪,心裏有沒有王爺,要不要入宮參選,這似乎不能放在一起相提並論。我自己的內心我最清楚,誰也不能左右。可入宮參選,是皇上說了算,誰敢違抗。心裏有王爺,就可以不參選嗎?心裏沒有王爺,就一定要參選嗎?說不通,不是嗎?”
他投射過來的目光過於幽深,很難讓人明白,“奉旨入宮參選,誰也不得違抗。本王對皇上忠心耿耿,無可置疑。你說得對,這兩件事硬要放在一起,明起來是不通,可暗起來說不定也通。”
他什麼意思,我驚訝地站起身,隻覺很不可思議,“我心裏有你,就可以不參選?”
“你剛才不是這麼回答的。入宮參選,被皇上看中,榮華富貴不在話下,家中父兄也會飛黃騰達。即便落選,以你的容貌,太後也會指給王公貴族,總會是好去處。”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忿然滑下珠鏈,放回盒子裏,氣惱地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不想聽,那些榮華富貴留給稀罕的人,反正我不稀罕。我不想進宮,我也不願意被指給誰。我的心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也不想參選,不管明裏暗裏都不通,是不是?皇上一國之君,誰敢違抗,既然王爺懷有不可置疑的忠心,又何來暗通之說。”
言罷,我不再看他,回身一瘸一拐踏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