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該如何自處,倒是洛舒催促我不用行禮,隨便坐。吳應熊好歹也是額駙,洛舒是不是太隨便,但我還是聽從洛舒,挑了一個離吳應熊最遠的位置慢慢坐下來。
坐下後內心不由紛亂,不知洛舒這樣的安排究竟算什麼,頓時眼神也是飄忽不定不知該放向何處。
洛舒一直站著,隻聽他說:“額駙,有什麼你就長話短說,我不能讓墨蘭出來超過一個時辰。”話完,他又轉向我:“妹妹,我就在隔壁,一會兒我就過來接你回去,想必你也是有話要對他講,講清楚後就此了斷,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洛舒的話嚇壞了我,看他轉身要走,驚慌的我“嗖”地跳起來擋住洛舒,“為什麼我有話要對他講,大哥你留下來!”
洛舒聽完我的話雙眉皺起,“怎麼會?若不是額駙坦言相告,我也不會刻意如此安排,想必你也是有苦難言,才一直暗自壓抑。放心,大哥會替你守住秘密。”
這時吳應熊的聲音急切傳來,“墨蘭姑娘,我有話要對你說,請留下來。”
洛舒二話不說徑直開門出去,我回身茫然地看著吳應熊,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遲緩地回來坐下,這才注意到桌上沒有酒菜,不過是一壺幽香溢放的清茶,還有三四樣養眼的精致小點心。
“墨蘭,你身上的傷都痊愈了嗎?”
我點點頭,沒有言語。
“心裏仿佛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如今你人就在跟前,我反倒不知該從何說起。”
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他的話把我推入困惑,讓我坐立不安。
“那日見你戴上蘭花簪子,心裏真是又驚又喜。當初塞給你時,你一再推開不要,正好洛舒回來,你害怕被他瞧見,匆匆一藏,這才收下了。”
“可那日安郡王竟然是帶你進宮去陪伴十四格格,我這心裏真是百般不是滋味。”
我真是個十足的大傻瓜,難怪洛舒和吳應熊那日見到我的頭都露出驚訝不已的表情,更為可笑、離譜的是,我居然帶著吳應熊送給墨蘭的簪子去見他的未婚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是愚蠢至極。
“洛舒說的對,既然承蒙皇太後和皇上的恩典,一躍而成額駙,我又何必去招惹深居閨中的你,更何況是不會說話的你。”
“可當你默默地聽我閑聊,聽我談論詩書,你眼眸中流轉的清澈,即便是心裏再有委屈再多憤懣,也能放下。不能開口說話又如何,一個眼神、一抹微笑,足以心神領會。雖說我們也隻是見過幾次麵,可我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知音難求!”
聽得出來,吳應熊對墨蘭有情,但不知墨蘭對他又有幾分情意?然對我來說吳應熊就是陌生人,更何況他還是格格即將下嫁的人,我還指望以後經常去格格府上玩,這下可好,卷入這樣的旋渦中該如何是好?
“墨蘭,你看著我,和我說句話,好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墨蘭與他之間有什麼故事,那隻有他們才知道,至於墨蘭是怎麼想的,我的老天,恐怕這世上不會再有人知道。
“那時候你也是這樣低著頭,要麼搖搖頭,要麼點點頭,要麼抬頭匆匆瞥我一眼,雖無聲卻勝有聲。”
此時此刻也不過是你獨自惆悵而已,而我,除了擁有這副身軀,其它的一切已經無從談起,又怎能體會你內心的情懷。
“格格下嫁於我,人人都稱羨於我,此乃皇恩浩蕩,又是光宗耀祖之幸事。父親投靠清廷,征戰沙場,保全了家族卻落得一世臭名。我雖不才,也情願馳騁疆場,縱然是死也勝過在這京城充當質子,仰人鼻息、強顏歡笑。”
他這話倒也實在,吳三桂的臭名確實遠洋後世,早已成為無數文人騷客筆下的反麵典型。看他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整日裏和一幫京城富家公子廝混,沒想到內心也是如此淒涼,本是年少輕狂有所作為,可惜為了保全家族,也隻能忍辱負重、得過且過。
“去年在將軍府中得遇姑娘,驚覺姑娘不同於一般滿人小姐,竟如此喜愛漢人詩書,才情洋溢。雖默默無語,卻宛如姑娘芳名,‘秋向晚,秋晚蕙根猶暖。碧染羅裙湘水淺,羞紅微到臉。窣窣繡簾圍遍,月薄霜明庭院。妝罷寶奩慵不掩,無風香自滿。’”
我實在是坐不住了,他雙眸中流露的無奈和溫情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在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出現奪走了墨蘭太多東西,她的父愛,她的姐弟情分,甚至還有她的戀情。雖一切並非我所願,可事實就是這樣發生了,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