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茫茫的雪,整個大地都是。
這個世界,都被覆蓋在白色之下——死亡的白色,沒有生命能生存在這上麵。
他沒命地奔跑著,躲避著什麼東西,可怕的東西。
他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這讓他的軀體逐漸僵硬,遲緩。
他終於跑不動了,倒在了地上,任由暴風雪覆蓋。
他被掩蓋在厚厚的雪下,兩眼勉強睜開,迷糊著看見那些惡魔。
他們騎著蒼白的死馬,戴著骷髏麵具,張望著四周,尋找著他。
大雪把他覆蓋著,那群惡魔遍尋不得。
他覺得他不能這樣躲下去,然而他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你永遠無法打敗噩夢,永遠也不能。。。。。。”
“你無法反抗,噩夢會把你擊倒,讓你沉淪,但並不會把你殺死。。。。。。”
“所以什麼都不要做,閉上眼吧,一切都會過去。。。。。。”
他閉上了眼,任由最後一個洞口被風雪掩埋。
醒來時,他動彈不得——被冰封住了。他很虛弱,幾乎不能動彈,但他使勁地敲打著。
突然爆出了一發震蕩,冰碎了。
他爬了出來,看見綠樹和藍天,接著便又昏死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時間,他又醒來了。
他躺在床上,蓋著張被子,很暖,看見天花板上點著許多蠟燭的吊台。
他勉強起了身,頭很痛,饑餓,幹渴,全身僵硬。
一個人端著碗走了進來,看見他醒來了,問候道:“你醒啦。”
“啊,我在哪裏?”,他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這裏是萊瑞亞的萬格堡,維登米爾伯爵的領地。這是剛煮好的肉湯,給你的。”,仆人端上了湯。
他接過碗一飲而盡,並吃掉了裏麵的肉。
喝完了湯,他終於有了些許氣力,繼續問:“該死的,我怎麼來到這裏的?”
“大約前幾天的時候吧,我們的領主老爺在郊外打獵,剛好看見你,就穿著破爛的布衣和褲子,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手上握著一把劍。老爺把你救了起來,抬回了城堡,你幾天幾夜沒醒,我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不過你現在醒來了,真是幸運。”
他敷衍著點了幾下頭。
“領主老爺吩咐我問下你的情況,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記得。。。。。。我幾乎記不起來任何東西,隻記得白茫茫的一片雪原,我被掩埋了。”
仆人顯露出奇怪的神情,“現在是夏天,而且這裏從來都沒出現過白茫茫的雪原。。。。。。我想你的記憶的確不太清楚了。”
“嗯,看來的確是不清楚了。”
“這個不急,我也見過幾個人被敲暈後就失憶了,不過基本上過幾個月就好了。對了,起碼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我是誰,我叫什麼?他連自己的名字也記得不太清楚。
他極力地搜索著自己的腦海,最終憑本能蹦出了一個名字。
“洛恩,我叫洛恩。”
“嗯,洛恩。我這就去向老爺彙報,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說著仆人走出了房間。
他再次無力地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下。
後來的幾天,洛恩都在這個房間裏休養。仆人每天都會送來一日三餐,盡管都是些較為普通的麵包和燉湯,不過吃起來還算不錯。他不被允許出房間,仆人們說是因為伯爵不能判定他的身份,所以要小心對待。他並不在意這些事情,反正他也沒那個精力在城堡裏走來走去。
由於伯爵因為外訪不在城堡內,洛恩隻有等到他回來才能有機會出去。他每天都在房間裏,坐著,或者踱步,努力著要想起什麼東西,但就是想不起來。唯一的記憶,隻有那漫天的白雪,和獨自的逃亡。偶爾的一個時刻,他拿起了自己的那把劍。劍鞘已經泛黃腐爛,然而劍的本身極為華麗和獨特:柔軟適手的皮革包裹在黑鐵製的劍柄上,柄頭鑲著顆紫水晶,劍身散發著五彩斑斕的虹光,上麵刻著不知何意的符文。洛恩握著這把劍,他對這東西感覺上也是毫無記憶,但握上去卻是十分順手。
他把劍狠摔在地上,發出很大的響聲,“該死的,什麼都記不起來。”
仆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怎麼了?”
“沒事,有點煩躁。”,洛恩捂著頭。
“那就好。我來通知一下,老爺回來了,他允許你自由出入,並要求你參加晚宴。”
“呃,現在什麼時候?”
“早上,你現在可以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洛恩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打扮,衣服有點髒,應該是在蘇醒的那天穿上的,至今沒換過,而且他記得他並沒有洗過澡。
啊,或許我這身是該好好整一下了。想著,洛恩點了下頭,讓仆人領著自己出去。
他們走過長廊,洛恩的眼光掃過這城堡的景致:萬格堡坐落於山丘之上,透過窗戶望到遠處的樹林,茂密的綠色海洋顯現出一種深邃的氣息,更遠處的雪山也是高聳磅礴。堡外的市鎮房屋錯落有致,炊煙嫋嫋。堡內也可以看到騎馬和步行的軍士來來往往,角落都栽上了些花——看來伯爵很在意城堡的裝飾和美觀。
走到了澡房,洛恩推門而進。裏麵有幾個年輕漂亮的女侍,她們服侍著他脫下衣服。他跨進裝滿熱水的木桶裏,水溫稍微高了一點,熱氣讓他沉醉,他很喜歡這種感覺。洛恩慵懶地躺在桶裏,女侍拿著搓澡巾搓洗著他的身體,毛巾的質感不怎麼樣,搓得有些疼,但他並不在意,享受著。
過了一會,一個人滿臉褶子的人推開門進來了,把女侍招呼走了。享受中的洛恩看見這人,心中略為不悅,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的理發師。”,說道,他走到洛恩身後,撚了撚他的頭發,搖頭歎道,“這可不行,不是見領主的樣子啊。”
洛恩聽到這句話,剛剛洗澡的好心情被毀的差不多了,但他也不好發作,隻好乖乖地躺在那裏。理發師擺出一幅洋洋得意的陶醉表情,動作優雅地修剪著他的亂發,雖然優雅的動作並沒有什麼用,而且鈍化的剪刀時不時扯到他的頭發。
洛恩嘲諷地說了句,“你們這裏待客真周到啊。”
“我們老爺向來最注重待客之道,想必您十分享受。”,理發師依然沉浸於“創造傑作”中,沒在意他嘲諷的語氣。
“嗯,看得出來,非常感謝你們的招待。”,洛恩說道,“那麼伯爵邀請我參加晚宴,又是把我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是要怎樣呢?”
“我不知道任何消息。”
“我覺得既然要見領主大人就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話,假如到時出了什麼差池惹得伯爵不高興可不好。”
“我認為見領主大人的時候應該少說多聽,表示恭敬,而且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嗯,隻是你們照顧得挺周到的,我有點受寵若驚。”
“我們向來重視待客禮儀,這是優良傳統,你想多了。”
看來你口風挺緊。洛恩心裏想著,便不再說話了。
理發師剪完了頭發,便在他的臉上塗上了泡沫。
“我的胡子有什麼問題嗎?”,洛恩覺得他的胡子不算長。
“我們比較喜歡幹淨清爽的麵容,胡子太邋遢,有失風度。”
這真是夠麻煩的。洛恩對這些繁瑣的禮節感到厭煩,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讓理發師刮起了胡子。剃須刀和剪刀一樣鈍,它劃過他的喉頭,一直往上刮到他的下巴,不僅發出難聽的噪音,還把他弄得生疼。
理發師刮完了胡子,拿起一塊蘸了酒的亞麻布擦幹淨他的臉。洛恩起身跨出木桶,磚頭地板上留下濕淋淋的腳印,女侍們拿起毛巾幫他擦幹淨了身子,也拿來了衣服。
洛恩穿上了衣服,質感非常舒適,大小也挺合身。繡上金邊的深紅色的上衣和褲子煞是好看。他照了下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胡子剃幹淨了,頭發修的整齊,感覺的確整潔了許多,理發師還是有點技術的,雖然他更喜歡留著點胡子。
“還滿意嗎?”,理發師問道。
“我覺得可以。”
“現在還是上午,你可以在城堡裏逛逛,熟悉一下。由於有晚宴,今天不設午飯,不過如果你實在要吃的話可以去廚房要點。”
“嗯,好的,我都知道了,謝謝。”,洛恩本打算推門出去,突然想起,問了一句,“參加晚宴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我想應該沒什麼要注意的地方吧,就是注意下稱呼,你對他們統稱‘大人’就好了。”
“知道了。”,說著,洛恩本來打算走了,一個念頭閃過,又追問了句,“能帶我的劍過去嗎?我想。。。。。。”
理發師遲疑了一下,隨後回答,“就一般來講,大多數人都會帶把劍來彰顯身份,不過我並不建議你帶,即使帶去也絕對不要拔出來。”
“好了,我很明白,謝謝你的照顧。”,洛恩推門而出。
他張望了一下,向正中間的那條長廊走去——那條長廊上擺著雕像,繪了壁畫。他抱著興趣過去瞧了瞧。他看過一座座雕像——身著長袍的老女人擺著手勢祈禱;披盔帶甲的騎士手持利劍與另一名揮舞戰斧的戰士格鬥;法師舉杖朝天欲要施法。他又看過一幅幅壁畫——宏偉繁華的城市佇立在海邊;鄉村風景恬靜美麗;浩浩蕩蕩的大軍齊步向前迎擊他們的敵人。
他看過一個個藝術品,最終在一幅畫麵前停留下來。
那幅畫裏,充滿著風暴和閃電,激蕩拍打著每一個角落。一個頭上長著尖角,眼中噴出火焰的惡魔,咆哮著,渾身披滿陰影。還有一個人,他身著閃爍金光的甲胄,向那惡魔衝鋒,手中揮舞著散發出五彩虹光的劍——就像洛恩自己的那把。不知道為何,洛恩對這幅畫有種熟悉的感覺。。。。。。
“騎士洛恩的戮魔。”,一個聲音從後麵傳出,把洛恩嚇了一下。他轉過身去,看見一個披著白袍的人,身材中等,相貌上嬉皮笑臉又略顯嚴肅。洛恩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不發一語。
“這是這幅畫的名字。”,那個人加了一句。
“哦,看來你知道的挺多。”
“其實畫上有寫著,我剛好看到。”,說著,那人指了指畫的頂部
洛恩看了一下,果然寫著那個名字。
那人繼續說道:“想必你是新來的那位客人,你也叫洛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