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走過這盤山小路,再穿過前麵的樹林就到京城了,老爺夫人都很想您,巴不得您回來呢。”一個年過四十,身體健壯的中年人揚起頭,看著白馬上星眉朗目,氣宇軒昂的少年,內心欣慰不已,小世子僅僅十歲就拜了黃石真人為師,在山上苦學五年,如今終於學成歸來,怎不叫人喜悅,且看他周身不凡的氣質與高深的武功,安懷忠內心激動不已,安家有後了!
“這一路都要感謝忠叔的照顧了。”清越的嗓音自馬上傳來,麵容俊秀的少年帶著淡漠與疏離,卻是萬分敬重道。忠叔是連父親都要誇讚三分的人,多虧了他的忠心與細心,安家才能如此繁榮,他確實是值得自己尊敬的長輩。馬下的安懷忠聞言一愣,複又激動道:“小世子,能照顧您是安懷忠的福氣啊。”“忠叔不必喊我世子了,您是長輩,直接喚我鴻翼便好。”少年微微一笑。“是。”安懷忠抱拳,正待說話,忽然警惕抬頭,目光瞬間淩厲起來。安鴻翼也察覺到什麼似地,唇邊劃過一絲冷笑,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麼。
四周人影忽現,圍住了安鴻翼的三十人,將其困在山路中央,一邊就是懸崖峭壁,竟是難以逃跑的死地,安懷忠黑了臉,一臉殺意的盯著前麵的道道黑影,看來要活著出去,唯有將他們殺死,但看著越來越多的殺手,安懷忠擔憂起來,目光轉向安鴻翼,後者對他微一點頭,身影便利劍般射出,直向最近之人的脖頸,一抹銀光劃過,那人一聲未吭,軟軟倒地。安懷忠見小世子如此幹脆的解決一人,瞬間士氣大增,又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護送世子安全離開。於是帶著安家侍衛殺入黑影中,一時刀光劍影,鮮血飛濺,不斷有人倒下,血腥味也越來越濃。安家侍衛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個個武功精湛,閱曆豐富,足可以以一敵十。但前來的殺手也是狠辣無情之人,更勝於人多,安家的三十侍衛漸漸不敵,人數也急劇減少。安鴻翼憑借八年的武藝防身,一柄軟劍在手,一身白衣在黑影中翻飛,每一次出手都有十幾人倒下,另一邊的安懷忠也是借著數十年的江湖閱曆,他周圍倒下的黑影尤其多,他自己卻是沒有什麼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漸漸體力不支,身上也多處被傷,被最後剩餘的五人護在中心,看著逼近的三十多人,竟是回天乏術,絕望湧現。
難道就要命喪於此麼?安鴻翼狼狽不已,一身白衣被血染紅,他手捂胸口,竟是提不起一絲真氣,可他麵上並無絕望,隻有滿滿的冰冷與諷刺。安懷忠也是同樣的處境,但他麵上卻是濃濃的愧疚,他對不起安老爺的信任,更對不起安世子啊。黑衣人越來越近,幾乎可以看見他們手中匕首的銀光,安鴻翼垂頭,微微閉眼,他忽然覺得好累好累,如果死在這裏,也許就可以解脫了呢,就不必背負太多了吧。
“叮鈴鈴~”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這充滿血腥味的空曠的山路上,響起了一陣鈴鐺聲,那聲音清脆悅耳,在此刻卻異常突兀,眾人的眼光轉向聲響處,領頭的黑衣人目光冷厲,安懷忠卻是滿目希翼。但不過片刻,安懷忠就垂下頭,麵容死灰一片,黑衣人的眼角劃過一絲鄙夷,也移開目光。
此刻正值黃昏時分,天邊鋪滿了殘陽,那鈴鐺聲漸漸近了,接著,曲折的山道轉角處,仿佛從天邊走來,在其餘眾人或緊張或期望的目光裏,出現了一頭灰色的……驢,是的,一頭醜陋的灰驢。那驢緩緩走著,脖子上一個碩大的鈴鐺正隨著它的每一次落步抖動,仿佛在嘲笑眾人,而那驢身上正愜意的躺著一人,看那人舒服的姿勢便知,他是睡著了。不知是不是這場麵太過怪異,所有人都處於呆愣中,尚未回神。隻見那人微微一動,似乎醒了,接著,一個懶散的,清雅的聲音響起:“唉,在殺人啊,真是無聊。”那聲音很是好聽,如清泉流水,讓人聞之精神一震,但聲音吐出的內容卻很是刺耳,那懶洋洋的不屑語氣激怒了領頭的黑衣人,他目光一凝,一擺手,五道黑影便圍住了灰驢。“怎麼,也要殺我麼?”那聲音輕笑,沒有絲毫懼意。
此刻,安鴻翼回過神來,他也見到了那頭灰驢,唇邊掠過一絲苦笑,看來是天要亡他了,但他卻不想因為自己拖累他人,尤其是無辜的路人,他定定神,啞著嗓子道:“你不是要殺我麼,快點放他離開,然後動手吧。”黑衣人轉頭看他,安懷忠更是激動的道:“世子,不要胡說,屬下一定會送您回去的。”連那聲音的主人也側目看他,一雙琥珀似的眸裏暗光浮動。“忠叔,我們還有出路麼?”安鴻翼淡淡一笑,“能和忠叔這樣的人死在一起,我很榮幸。”“世子……”安懷忠一愣,複又笑了起來,“能和世子死在一起,也是我的榮幸。”隨後他轉頭看向黑衣人,冷冷道:“來吧,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