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 3)

鄒月的手在我的手裏顫抖起來,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裏看熱鬧。

林啟正徑直走到我們麵前,看著我問:“你們怎麼在這裏?”

“我們路過,來看熱鬧。”我回答。

鄒月在旁邊低聲地喊了一聲:“林總。”

林啟正將眼光轉到她身上,點了點頭。

這時,忽啦啦圍上來一大群人,開始向他彙報情況,他隨著那些人向工地深處走去,隱隱聽見他果斷地說:“把現場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總過來……。”

我轉頭看鄒月,她還在癡癡地望著林啟正的背影,看來這姑娘病還沒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馬上要清場了。”

一路走到菜場,鄒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懶得理她,專心買自己的菜。當我正在魚攤前指揮魚販撈那條我看中的魚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開始唱歌。我估計是鄒天打來的,掏出手機接通後,直接放在了嘴邊,嘴裏還在對魚販大聲嚷嚷:“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

“你在哪裏?”電話裏傳來似曾熟悉的聲音。

“我在外麵,你哪位?”菜市場的嘈雜使我的音調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啟正。”

我嚇了一跳,趕忙轉過頭改用尊敬的口氣說:“林總,你好!”

聽到我這麼說話,旁邊原本魂不守舍的鄒月瞪大了眼睛。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這裏來一下?”

“我?!”

“對,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那……那好吧,我就過來。”

“需不需要派車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邊。”

掛了電話,我對鄒月說:“走,回去一趟。”拎著菜,扯著她向市場外走去。魚販在後麵高叫:“你的魚還要不要?”我這才想起那條魚,趕忙轉身付了錢,把魚拎在手裏。

鄒月走在我身邊問:“姐,是誰的電話?我們去哪裏?”

“林啟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他怎麼知道你的電話?”鄒月極端疑惑地說,搶過我手裏的手機,翻來電號碼:“這不是他的電話呀!”

“也許是拿別人的電話號碼打的。”我搪塞她。

“他怎麼會認識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紹的。”

“是哪個朋友啊?”

“你不認識。”

說著我們就到了工地門口。林啟正的助手在門口等著,見我們過來,趕忙示意看門的人打開了大門,然後把我們帶到了林啟正身邊。林啟正正在和幾個領導模樣的公安討論著什麼,助手走過去對他示意了一下,他轉身走到我麵前,很鄭重地對我說:“有件事希望你能幫一下忙。”

“什麼事?”

“你帶律師證了嗎?”

“在我包裏。”

“現在樓上那個人提出要見律師,如果調別的律師的話,起碼還要等二十分鍾,但是那個人情緒很激動,隨時可能采取過激行為,所以我們急需有位律師上去和他談一談。”他低著頭盯著我,誠懇地問:“你是我知道的離這裏最近的律師,你可以去嗎?”

這可真是將了我的軍,我抬頭看看那棟樓,大概在三十層高,人在上麵,就隻剩下一個小黑點,光是看著都讓我發暈。我問他:“可以在電話裏談嗎?”

他搖頭:“不可能,見麵才有誠意。”

我又看了看那樓頂,實在是沒有勇氣,隻好不好意思地說:“我有點恐高,我怕我上去會說不好。”

他暗忖了幾秒,問:“能不能克服一下?旁邊還有很多人,不是隻有你一個。”

我看著他,羞愧地搖搖頭:“我怕自己一緊張,反而會誤事。”

“那就算了吧,謝謝你。”他有點失望,轉身走了回去,對助手說:“你再催催陳律師。”助手回答說:“已經在路上了,還要一刻鍾。”

我和鄒月站在那邊,一時不知是否該悄悄離開。

這時,聽見公安的步話機裏傳出焦急的聲音:“律師來了沒有?律師來了沒有?他很激動,已經站在屋頂邊上了!”

下麵的領導對著步話機回話:“再等一下,就快到了。”然後對旁邊的人說:“讓消防隊做好接人的準備!”

一個站在我們旁邊的人悄悄地說:“有什麼好接的,那麼高摔下來,氣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餅了。”

我看看林啟正,他半坐在一張桌子上,微皺著眉頭,手裏的手機又在不停的打開、關上。看樣子這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鄒月在我旁邊問:“姐,你認不認識住在這附近的律師啊?”

我仔細想了想,對她搖搖頭

突然,樓下的人發出驚叫,大家都向樓頂望去,隻見那個人似乎在樓的邊緣來回地走動,還把一些磚瓦扔了下來,隱約聽見他在歇斯底裏地大叫:“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

隻聽見步話機裏的人在大聲說:“他情緒很激動,我們無法靠近他,無法靠近他!”

“盡量拖延,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橫,把手裏的菜交給小月,走到林啟正麵前說:“我上去試試。如果到了樓頂,我可以堅持住,我就跟他談。”

林啟正立刻站起來,說:“好!我陪你上去!”

周圍有幾個人馬上表示反對:“林總,你還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麵坐鎮指揮。上麵危險!”

他對那些人擺擺手,轉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隨著他穿過磚石和黃土堆,上了一部施工電梯。施工電梯就架在幾根鋼架中間,四麵都是用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勉強攔住。電梯啟動時,猛地一震,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我嚇得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架。

林啟正望著我說:“別緊張,很安全。”

我點點頭。看著地麵漸漸遠離,我的心開始緊縮,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到了樓頂,電梯又以極大的聲響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林啟輕輕拍拍我的肩說,“別往下看,跟我走。”說完先出了電梯,我也隻好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電梯,沒走兩步,一個公安迎了上來,急促地問:“林總,這是律師嗎?”

我緊張地答不出話來,林啟正在旁邊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們已經控製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啟正低頭問我:“怎麼樣,你可以嗎?”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問:“人……人……在哪裏?”

公安用步話機向上指了指:“在樓頂上,跟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整個樓麵,突然發現,要上到樓頂的話,還得沿著一個木板橋爬上去,而那個木板橋幾乎完全懸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裏。林啟正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沒有說什麼,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公安走了兩步,見我們沒跟上來,又返身走了回來:“怎麼啦?上去就到了,快點快點。”

我還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邊拽一邊說:“膽子這麼小,怎麼當律師?!你這是去救命呢,還不快點!”

我就這麼被他生生拽上了樓頂,然後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樓頂的邊緣來回走動和叫罵,有十幾個公安和民工模樣的人站在離他約20米的地方,不停地勸他,而他隻是大聲說:“除了律師誰都不準過來!我要見律師,你們不讓我見律師,是剝奪我的人權,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師怎麼還沒來?”

公安大聲對那個年輕人說:“別急別急,小劉,你的律師來了!”然後低聲對我說:“你隻要想辦法把他引到中間一點的地方,我們就可以采取行動,把他控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