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嗬……
山高水長咧,壯士當年喲,雙肩擎天咧,敢為天下喲;
喲嗬……
山高水長咧,妹娘出落耶,秀手掬水咧,肯為天下喲
喲嗬……”
…………
一陣嘹亮的山歌聲自山穀間寥寥升起,充斥九霄。
放眼望去,穀間,一個袒露著肩膀的少年正趕著兩頭水牛行走在一條曲仄的小山道上。少年袒露出來的兩截臂膀黝黑的像是離開湖水多年的藕節,那種孱弱讓人很難相信這般穿透力的歌聲是出自他的口中。
一曲歌畢,少年猛地一揮手中的軟荊條,“啪——”一聲脆響在空中炸開,軟荊條的尾稍準確的掃中牛背上一隻碩大的牛蠅,脆響聲也驚得兩頭水牛快速的朝前邁了幾步。
“嗬嗬!”少年一聲憨笑,山歌聲再起。歌聲嘹亮,響徹天地。
“…………喲嗬……
妹娘莫慌喲,哥哥扛山勤家咧,彩妝齊整咧,妹娘過門喲
喲嗬……
…………”
“喲,這不是小山嗎?上山放牛咧!”
恰逢一個挑桶的山民經過,少年的歌聲戛然而止。
“是咧,三叔,你又去澆地喲!”
少年名叫張小山,村裏人都喚他作小山。
“嗯,澆地。”被小山叫做三叔的漢子回答到,“小山啊,都是秀才了,還放牛,不容易呐!”
山裏人不擅識文斷字,可是鄉試過後能得個秀才,卻是在村裏老人的口中聽了個耳熟能詳,村裏人都說從村小考上初中就是秀才。三叔此時信手拈來。
“三叔,看你說的,秀才不也是娘生爹養的,哪能不幫家裏幹點活!”
“嗬嗬!”三叔的臉上像是開出一朵牽牛花,“這娃出息咧,順生兩口子就是有福氣!咱家那犢子要也能長成這樣,叫三叔幹啥不行啊?”
“嗬嗬!”小山憨實一笑,“三叔,狗蛋還小,等他長大,更出息咧!”
“哈哈!娃的嘴抹蜜了咧!”三叔順順肩上的扁擔,“得,三叔不跟你說了咧,趕著太陽還不熱哄,趕緊再澆兩擔去。你也趕緊上山去吧,前一會土牙兒、野小子、大憨他們也趕牛過去了,看樣子是去了三坪鋪,你也去那裏吧。人多熱鬧!”
“誒!”小山應一聲,手中的軟荊條再次炸響,又一隻碩大的牛蠅自牛背上跌落下來。
“哦,小山,你可有帶幹糧,別餓著咧!”走出老遠的三叔又轉身問到。
小山高聲回答:“三叔,帶了咧,你安啦!”同時他伸手拍了拍腰間拴著的鼓脹布袋,那裏裝著他中午的口糧,一張厚實的白麵鍋魁。山裏人農忙時惜時如金,中午一般不開火,累了便在田埂上歇息一陣,拿出前夜準備好的幹糧,大多是不會很快消化掉的鍋魁一類麵食,胡亂的吞食一些,之後便接著下地,一直幹到黃昏,這才回家起灶。
見三叔已遠去,小山搖搖軟荊條轉身。
稍小的一頭水牛卻趁著他與三叔對話的當兒鑽進了路旁的荊棘叢。
小山有些生氣,一連將手中的軟荊條在空中揮出三聲炸響,可荊棘叢中的水牛卻充耳不聞,一張黝黑發亮、冒著熱氣的牛嘴深深地埋進一堆茂盛地雜草中歡快地咀嚼著。
小山氣惱了,躬身撿起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就丟了過去,小石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不偏不倚,正中牛嘴。
“哞——”小水牛吃痛,低吟一聲,連忙從荊棘叢中躥了出來。
“你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吃痛了吧!”小山淺笑著低聲咒罵。可話一出口,他覺出了問題,狗是畜生,牛也是畜生,“****的”罵人似乎還有些殺傷力,用來罵牛卻不痛不癢了。
覺出不對,小山一甩軟荊條,立馬改口,“我日的,叫你不聽話!”
可這下更不得了,小山一撓頭,暗自嘀咕:“這樣我不成畜生它爹了?****的,咋就找不出詞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