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輛南行的馬車上,那是一輛很華貴,很舒適的馬車。
車廂很寬敞,裏麵鋪著厚厚的暖暖的獸皮,擺著做工考究的桌櫃家具,窗欞上麵還雕著古樸的木花,明黃錦緞製成的簾子隨著車轍底下的顛簸一晃一晃的,透進來外麵絲絲縷縷刺眼的陽光。
車子裏麵熏著淡淡的鬆木香,深深一吸,盈入鼻息的還有外麵山野間清新的空氣味道。
睜開眼的時候我正躺在那張靠邊擺放的軟榻上,身上搭一條緞子的棉被,裏麵蓬鬆的棉花鬆鬆軟軟的很舒服。
我發現自己受了傷,心口的位置裹著厚厚的繃帶,稍一牽動便是狠狠的疼痛。
彼時正對著軟榻的矮桌後麵正坐了一個五十多歲精神矍鑠的老者在含笑看著我,他的眼睛不大,笑起來的時候微微眯縫著,但裏麵散出來的光芒很盛,睿智深沉,深不可測。
“醒了?”見著我醒,他似是很高興,趕忙丟了手裏的茶杯裹著身上誇張的華貴裘袍幾乎是小跑著蹲到我睡著的榻邊,仍是笑的一臉慈愛的看著我,“你這一覺睡了可有五天了,我老人家還差一點就要以為你是不準備醒了。”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熟悉,可是這張臉卻是完全陌生的,我不禁蹙了蹙眉,沙啞著幹澀的喉頭道,“你是誰?”
他的神色間明顯有些錯愕,愣了片刻,眉頭竟是擰的比我還要深沉,“你——不記得我老人家了?”
他用了“記得”這個詞,難道——
我認識他?
可是我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甚至於我也突然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因為我不僅想不起他來,我甚至於對這樣的一個自己都一無所知。
我想不起他來,那老者似是很傷心,他激動的抓著我的手,幾乎是用吼的,“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我!夏侯明裕!大鈺的明成王爺!你小時候你爹不是常跟你說的嗎?”
他是誰?我是誰?我爹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是怎麼受的傷?是誰傷了我?
我很努力的想了想,可是我的記憶裏竟然是一片不可思議的空白。
對於我的忘卻,這個自稱為大鈺明成王爺的老者似乎是很不願意接受,那整個下午他都暴躁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一定要我去回憶,但可笑的是任憑我怎麼努力,我仍是什麼也想不起來,於是晚飯之前,他也由衷的放棄了。
這位明成王爺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情緒轉換很快,說了放棄之後便很欣然的告訴我,他說,“小子,你姓君,你爹給你取的名字叫承瑞。你可千萬記好了,莫要再忘。”
“君承瑞?”他對我的記憶力很不放心,我在心裏默默的記下這三個字,可是對於有關這三個字的一切還是一無所知。
“我記下了。”我笑,心裏卻是苦澀。
晚膳過後,隨行的大夫過來給我換藥,看著胸前那個深深的傷口,我不由又是皺眉,“我是怎麼受的傷?”
提到我的傷,明成王爺的眼神黯了一黯,有些閃躲,隨即咧著嘴討好的笑了。
我受的是刀傷,他卻說是他的手下練靶的時候不小心射傷了我,等我再要追問他便惱了,聲色俱厲的衝我嚷嚷,“什麼刀傷箭傷,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知道什麼?本王說你是受的箭傷你受的就是箭傷,休要囉嗦。”
其實我也奇怪,自己怎麼就能一眼分辨出身上的傷口是刀傷而非箭傷,我不是個文弱無用的書生麼?
看他這意思也是不準備再讓我多明白一些,我索性也便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