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刨的食,都是衣冠楚楚的城裏人不願吃的飯,我們總會在破爛不堪的地方蓋起一座座大樓,或者一塊錢就可以把一雙灰頭土臉的皮鞋,打扮的容光煥發;也可以揮灑映著陽光的汗水,用自己的肩膀把一包包水泥,或者沙子背到與目光同樣高度的樓上。
其實,哪怕是在很低很潮的工棚裏,一頓隻吃著三五個饅頭喝著土豆白菜湯,我們也會笑容和這個城市一樣燦爛。
在這種愚公移山的生涯中,一隻蛇皮口袋,就是我們理想的儲藏室,也是我們夢想的集結處。是的,這一隻隻幹癟的口袋對我們來說,就像阿裏巴巴的寶藏一樣。隻要我們的嘴裏發出芝麻開門一樣的咒語,它就會為你敞開封閉的大門。
每一天,我們都在喊著:“嘿呦。嘿呦。嘿呦……”然後在聲音中抬起自己的腿,挺直自己的脊梁,向夢想的快樂園邁進。
而在夜晚,我剝去自己的偽裝,把白天裏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對別人點頭哈腰的強裝笑臉扔在一邊,讓痛了就哭,樂了就笑的生命重煥生機。
然後,虔誠地禱告:讓風聲再明亮一些,讓雨水再豐沛一些,讓陽光再純淨一些。
讓我回到最初的家園,在那裏耕種蔬菜與糧食。喂養豬狗與牛馬。然後在腰間圍幾片草葉,裸露著上身開始鑽木取火,結繩記事。夜夜都在驅寒的篝火旁,跳起奔放的舞蹈
這個時侯讓我不去管,有沒有清越的槳聲,滑過千折百回的衷腸,也不在乎有沒有雅致的油紙傘在誰的夢中流連忘返,甚至我不必再為花花綠綠的鈔票忙碌奔波,不必再為高等教育殫精竭慮,不去參與政治,不用為了暫住證,技能證去勞心勞力,甚至不寫詩歌,不聽音樂,不參禪禮佛,不在燈紅酒綠下醉生夢死,不會為了果腹而對其他的同類生吞活剝。這樣就不會再為了礦難中死去的人們流下眼淚,也就不會為了某某貪汙巨額財款卻壽終正寢而橫眉怒目,更不會為了三鹿奶粉有了三聚氰胺就氣憤填膺。
那時的我寧可意識淺薄,沒有進步,文明倒退,也不要給糧食摻沙子,也不要吸毒吃搖頭丸,不要把麵粉漂白,不要做出黑心棉。我隻在燃燒的篝火上,燒烤自己獵來的動物,隻在自己的家園裏種植瓜果和蔬菜,隻在純淨的河流裏,舀水做飯,隻在春暖花開的時候,麵朝大海。當然,也會在天邊的三顆星星升起來的時候,與我心愛的姑娘幸福地做愛。
可是,禱告的都是理想的,經曆的都是現實的。縱使我每天都在虔誠地禱告,可是那個上帝不知道在和哪個漂亮的天使妹妹幸福地做愛呢,竟然聽不到我虔誠的禱告,反倒讓我經曆無數的無奈與悲哀。
讓我直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從我的老家到這個繁華的都市,這中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遠?相信這個問題,就連我的爸爸,還有我爸爸的爸爸,甚至更為年長的老人,都沒有準確地衡量過!在地理位置上,相距隻有一百四十華裏,可是我走了十多年,仍然沒有走入都市的心髒。因為,城市裏的陽光早已經被一些質地更加堅硬的東西切割;那些純淨明亮的部分,都被那些楚楚衣冠的君子占據。隻有滋生地衣、苔蘚與黴味的角落才成為我們這樣打工人棲居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