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宮之中,百無聊賴,想找個人嘮叨而已。無卿,你不介意吧?”長孫皇後慵懶地伸腰,眼眸裏盡是柔情。這種天生尤物,或作任何一個男人都忍不住。可惜,他是顧無卿。
顧無卿坐在長孫皇後麵前,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正冷靜地打量著這個女人,年過百歲的長孫皇後,動用了太多力量維持自己的容顏不改。這是很可怕的事,逆天之舉,以一人之力阻擋天道之規則,偷天換月,隻會消逝靈力,耗費精血,折損壽元。
但可笑的是,幽禁於這深宮的她,即便再美麗,也隻能駐足於銅鏡之前,自我欣賞。
“既然你幽禁於深宮,為何還要費那麼大心血保持年輕?”顧無卿問道。言下之意就是再漂亮也無人欣賞,做無用功。
“嗬嗬,美貌與性命無關,但是失去它,我比死還要難過。”長孫皇後輕笑道:“無卿,你應該有了自己的愛人吧?我看的出來。”
“你如何看得出來?”顧無卿詫異問道。
“即使你的臉色再差,表情再冷靜,眼睛深處總有一塊地方在閃閃發光,和我以前一樣······所以,我看得出來。她是哪裏人?”
“癸水洛家。”顧無卿實話說道。
“癸水洛家·······好!”長孫皇後大笑道:“看來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大有來曆的年輕人啊。無卿,不是我打擊你,以你的修為,在東陽學院,甚至在全國年輕一輩都可以排上一定名次,但是放在洛家,這點修為還不夠啊。”
“我知道。”顧無卿點點頭,“我現在正在努力。”
“年輕真好。”長孫皇後感歎道。她起了半邊身子,坐在王座上,腦袋後仰,凝視著天花板,“鶯鶯燕燕,夜夜笙歌,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紀,可以不顧一切地努力和瘋狂,隻為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種美好的歲月我也曾走過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常年被禁錮在深宮之中,隔絕世人,待紅顏漸逝,香消玉殞,成了一堆紅粉骷髏,這是何等的淒慘?這個女人的內心是何等的痛苦和掙紮?顧無卿知道,但卻永遠體會不了。
“既然這裏的迷陣都是您親自設下,想必出去應該不困難吧?為什麼還要呆在這種地方?”顧無卿問道,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嗬嗬,出去了又能如何?天大地大,哪裏才是我的家?”長孫皇後淡笑道:“何況,阿星將我逐出皇宮那一刻,我的心已經死了。身體可以逃離這裏,靈魂卻永遠離不開心中的迷宮。”
顧無卿沉默,他知道,長孫皇後所說的阿星,正是聖光帝國當今的皇帝,萬玄帝程長星。天家事他自然無權議論,分分合合也自然是人間之理,因此他聽著就好了,多說無益。長孫皇後比他多活了那麼長的歲月,什麼勸告的話沒有聽過?
“想當年,和你那麼大的時候,我第一次遇到了阿星。”長孫皇後目光迷離,仿佛在追憶往昔,“當年,我還是個普通的農家少女。有一天午後,我幹活累了,躺在樹蔭下打盹,正是酣睡之際,噗通一下,有個東西從樹上掉了下來。我被驚醒了,嚇了一跳,發現那是灰頭土臉小男孩,為了摘樹上的果子而爬到樹上。但卻是無意中踩空了,青色的果子還落了一地。”
說到這裏,長孫皇後用巧手掩著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像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在那之後,我們每一天都會不約而同地來到那棵第一次相遇的樹下,就是在這一片樹林裏,一起嬉笑,一起玩耍。我給他帶一些深山裏采摘的野果,而他則是給我帶了許多我見都沒見過,聽都沒聽說過的小食。那幾個月,是我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有一天,阿星還跟我說,想要像大獄帝國的冥賢教一般,在聖光帝國建立一個無上教派,讓全國的人都信仰他。四處奔走相告,結果忙活了幾個月,也隻有我一個信徒····”
“直到一天,阿星來找我,告訴我關於他的一切。他原來是帝國的一個皇子,奉他父皇的命令來泉州曆練,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了。他來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回到皇宮之中,成為他的妻子,一同麵對朝堂的勾心鬥角,此後相濡以沫。”
長孫皇後伸了伸懶腰,繼續說道:
“我答應了他。在接下來數十年的時光裏,麵對深宮之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一路上步步為營,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從小福晉,到太子妃,最後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和他一起君臨天下,站在帝國的巔峰。”
回憶完自己的故事,長孫皇後長籲了一口氣,蕭肅道:“後來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作為一個出生卑賤的女人,即便成為了皇後,我始終敵不過宮中那些強勢的千金。我和阿星相遇的這一片樹林,也成為了我最後的歸宿。”
顧無卿沉默,長孫皇後的話輕描淡寫的,但是他也感受到其中的殘酷和血腥。深宮之中,不由己,不由人,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萬劫不複。學院中學生打打鬧鬧的小心思,和這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