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1 / 2)

序言

她來了,美如月下遺落紅塵的仙人,白裙曳地,仿佛和漫天的大雪融化在一起,骨肉相連。

明明隻是幾個晝夜的時間,卻仿佛過去了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我吐出一口冰涼的空氣,側頭望向窗外,大雪紛飛,像是埋葬了過去那些短暫生命繁盛和衰亡的過程。夏天秋天,都隻是生命為冬天的到來而進行的掙紮。

掙脫不了又怎麼樣?當那些痕跡被悉數掩埋,風裏飄零的歌聲依稀模糊,一切就沒有人記得了。我想起以前看的那些歌舞,我在高高在上的位子上看著舞姬們舒展著柔軟纖細的腰肢,臉上露出最妖豔的笑,隻是為了一夕飛天。

那時候是多麼厭惡啊,現在卻隻剩滿懷的歎息。

一入宮門深似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們眼中嬌媚美麗的神情下,藏著怎樣的無奈呢?那根本就不是對榮華榮寵的向往渴望,隻是最根本的……生的希望。

希望短暫的活過,盡管來年的大雪將所有掩埋。

東窗斜斜的射進來了幾縷光芒,空曠的殿堂兩旁那些冷清的巨柱的影子被拉的極長,投在地上隻留下深不見地的悲涼。

我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她。以前的喧鬧風光,現在的冷漠淒清,世事如此,世人薄涼。在世十幾年,我想我學的透透的,就是如何保持清醒。清醒的麵對榮耀,清醒的麵對自己,清醒的麵對世界和他。

卻是這份清醒毀了我。

她平靜的穿過這些巨柱的陰影,身著一襲華美白裙,繪滿了澹澹風華,青絲鬆鬆地輕挽,姿態纖纖如同以前見過的,開得清幽無比的君子蘭。

不知道那些花兒怎麼樣了,我又想,那片幽蘭,那片出塵脫俗的,也不知芬芳今生還能否看的見?

她緩緩向我走來,走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巨柱的陰影,穿越了一縷又一縷赤金的光芒,這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她身上交錯替換,如同穿梭於光與影。我望著她,很認真的看,她的樣子,妙人麗人的樣子,像是個遙不可及的過去。

懵懵懂懂的過一輩多好,遠離世事和事實,這樣最起碼在離去時,心還是暖的。

她在距離我最近的一根巨柱的陰影裏站定,平靜的與我對視。我看著她那黑色的眸子,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黑色的深淵,很深很深的深淵。

不,不是深淵。

“你的眼睛,”我說,“很美。像一麵很深很深的大湖。”

她看著我,微微笑了起來:“為什麼像湖,而不像深淵?”

我愣了一下,決定相信這是隻是一次偶然,一次偶然:“因為……它不空。”

是的,那是一雙深邃的,盈滿不知名水流一樣的眼睛,卻一點也沒有漾出瑩潤的水珠。

她繼續笑著:“阿嬌,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偶然的。”

是的,我想我現在相信了。

她在我的注視下微微的笑著,全身籠罩在陰影之中,笑容卻驀的變得有些憐憫,身上的月白色的長裙在這一霎那變成了黑色冥河。

她原來不是她,而是他,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妖媚的男子。

他身上繪的全是蜿蜒流淌的黑色死亡之河,在黑暗裏沒有反射一點光芒,我忽然明白了,冥河和死亡的關係。這份陳鬱的色澤,好像掩埋了一個許久以來的虛幻的夢境。

而它現在真的虛幻了,真真正正的遙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