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殘暮西沉,銀月半懸,當最後一縷暮色隱藏於茫茫天地後,那空蕩蕩的淒涼取代了所以的感官。也許如同這個亂世,真的沒什麼是可以永存的吧。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已經模糊了,似乎從有記憶開始,看著這起起落落便成為每天必須完成的功課,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存在於這世間不是幻覺吧。
“又來看日落呢,你說天天看這個,膩也不膩?”身後傳來瑤兒咋咋呼呼的聲音。
她叫雲瑤,跟我一起住在這與世隔絕的煙波居。同住了還有另外四名女子。我們像是金絲雀被圈養在這山穀之中,不知為何也不知命運,隻是天天習著詩詞歌賦,音琴舞技,日子過得富足而單調,隻是那不知緣由的恐懼感覺從未間斷過。
還記得那年的大雪,我被人販子帶到了晉國,不明白為何前一刻我還睡在閣中的,等我醒來已經和很多孩子一起關在飛馳的馬車上了。看著身邊或大或小的孩子,看著他們眼中無不充斥的迷茫與恐懼我明白了自己無處可逃。渾渾噩噩的到了一座城池,舉目都是商鋪牌樓,馬車拐進了一條黝黑的巷子最後停在一間破敗的院子前,人販子把我們趕下了馬車,從院子裏出來一位婦人,帶著我們走進了院子,她把我們帶進大廳後就下去了並沒有對我們說過一句話。婦人走後,被留下的孩子們變得局促不安起來,也許大家知道今後的命運要從這時開始改變了吧。可是從豔陽高照等到暮合西落,沒有任何人來管我們,似乎根本沒人知道我們的存在,那種被遺忘的恐懼迅速的傳播開了。這時,不知是誰帶頭抽泣了一聲,惹得很多孩子都哭了起來,不安的氣氛迅速的蔓延開來。記著母親告訴過我,恐懼是會傳染的,當你聽不見看不見不受身邊影響的時候,那麼你也就不會恐懼了。告誡自己不要聽不要看,這時反而注意到身邊站著個小女孩,一汪眼淚含在眼眶中凝而不落,那楚楚之態讓人打心底憐惜。她也似乎注意到我的好奇,抬起頭來傻愣愣的看著我,忘記了傷心。就這樣又差不多過了小半個時辰,從屋外進來了了一位女子,打扮得華麗卻不俗落,一身豔紅攏紗長裙,僅用一丈素錦束腰,腰間垂落的環佩隨著走動發出空靈之音。在那一襲豔紅的襯托下更顯膚若凝脂,然而這一切都不如那一雙鳳眼,瀲灩得仿佛午後最熾烈的陽光。她來到我們麵前,牽起我和身邊那個小女孩的手,走出了那個彌漫不安恐懼的廳堂。她說她叫夕鸞,以後我們將跟著她生活,然而她卻告訴我們,她不是我們的主子,因為我們都是被選中的棋子。
“又神遊了,我說菡珞你這時時神遊千裏的毛病怎麼一直改不了呢。快點,夕鸞讓我們先回居換妝然後去竹林見她呢,說是有個大人物要來。”說著拉起我就往竹林跑,看來這平淡的日子也該到頭了吧。回頭再望那一眼早已昏暗的山脊,也許這該是最後一次看著山中的夕陽了吧。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放在塌上的美服,環佩玲瓏好不華麗,塌前圍著的幾位少女都在興奮的挑著自己中意的。瑤兒拉著我擠了進去,隻見塌上的衣裙做工精細用料考究,那刺繡印花更是飄逸靈動。這些華服一看便知並非普通人能夠擁有的,雖然平時我們的吃食衣著都是按閨閣小姐們的標準來的,但這次的衣飾太過華麗卻讓我覺得隱隱不安,究竟是什麼樣的客人要這麼重視呢?不等我想清楚,瑤兒拉著我的手用力搖著,咋呼呼的喊著,“菡珞別發呆了,你快挑啊”。環顧望了一眼,看見其中那一件茜紅色羅裙,這麼張揚的顏色讓我有一刻的微蹙,其實那樣的紅我從未穿過,然而此刻卻像是受到蠱惑般想要擁有它。正準備伸手去取,卻被另一人拾起,抬頭望去,竟然是平時最溫婉的顏卿。原來這樣一件好似燃盡生命也要綻放的紅才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嘛?顏卿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無所謂的笑了笑,隨手取了一件藕白便去換裝,瑤兒挑了件鵝黃隨我一起離開。
回到房間,瑤兒問我是不是也看中那件豔紅的,我笑笑沒有回答她,催著她趕快換。等她重新換好衣上好妝站在我麵前時,我才發現,這件鵝黃真的很適合她。瑤兒性格本就活潑,楚楚可人又朝氣意得的仿若午後最溫暖的陽光,而這件鵝黃紗裙穿在她身上讓她嬌嫩的如同春天裏的第一叢迎春。為她挽成垂雲髻,用點點珍珠點綴發間,後垂嫩黃絲帶隨風而動。我換上那件藕白羅裙後隻在腰間係上柳綠束腰,半挽青絲後斜插一隻玉質鳳尾步搖。裝扮好後,兩人站在銅鏡邊,“菡珞,你真好看。不過你幹嘛總把自己弄得那麼清淡?剛剛你要是拿了那件茜紅的多好啊,你穿一定比那顏卿好看。”瑤兒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念起來,我隨即打斷她“你怎麼好像很不喜歡顏傾的樣子了,她怎麼招惹你了?”我問。“哼,受不了她在人麵前把自己裝的多溫婉多脫俗。”原來,瑤兒看得比我清楚,我笑道:“人家溫婉脫俗又沒惹到你,你那麼不平幹什麼!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快點走吧,夕鸞該等久了。”隨即牽起瑤兒就向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