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村詭事(這一章還沒重新修訂)(1 / 3)

自莫涯腳下這方死寂空曠的低矮山坡下,沿著一條歪歪扭扭的遍布髒物的石子路,向下行不得多遠距離,便是能看到這寂然沉睡在小山坳中那山村。

隻是這山村再也不複往日模樣,比起莫涯離去時更是殘破的不成樣子。一幢幢土屋瓦舍都在時光洪流這般無情之物下衝刷的失了大體形狀,有些保留好的也是斷壁殘垣,而更多曾屹在這大地上與星辰日月遙遙相對的山民智慧結晶早已化為風中飛揚的一抔黃土。若不是莫涯這十多年來一直日思夜想,怕此刻真見到這等舊地,怕也真的認不出來了。

這山村所處地勢著實太低,瘟毒盤根錯節於此,渾厚的如在這方天幕下籠著一道真切可見的黃霧,似是將此地完全陷入了死亡的深擁。而就在這般瘟疫荼毒下,卻是有些似打破生命枷鎖的野草絲毫不懼的詭異瘋漲,就緊附著這方衰亡的大地,攀咬著村中死樹頹屋,傲然將長達尺許的草莖探在無邊無際的瘟霧中,生生將這片低低的小山坳淹沒在一片枯黃草潮。也就在這等讓人望不真切的漫山遍野的齊膝枯草中,時不時還會有一道黑影掠過,搖曳著一陣令人牙冷骨酸的嘶鳴摩挲聲,似乎在向外人彰顯此地是他們這等野獸盤踞之所,更有幾隻瘋癲的野猹咧著一口涎水直流的尖牙,便是從一處草叢中狂亂蹦出,當空便是要向莫涯脖頸之處咬來。

莫涯經這小牲一擾,倒終於從先前那等百感交集的意味中回過神來。他隨手一掌便將這癲物化為地上的一道伏屍,然後才苦笑著擦去眼角尚且有些發燙的淚痕。

這可並不是那等被風沙迷了眼的胡話,又非那等“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遊子歸鄉之楚,畢竟此地自十多年前他離開之時便早已是一處死地。他隻是一番發自內心的別樣觸動,那是一種物是人非,轉眼滄海桑田的矛盾,也或是一番觸景傷情緬懷故人的悲憫。

但無論如何,都比不得莫涯欲去拜見生母之墳那番最真摯純粹的衝動。

當下也是不再耽擱,輕身化作一道青影便是向著坡下山村疾疾而去,路上的雜草猛獸的路障皆是化作蒼青寶劍下的亡魂。

莫涯這等趕路方式,自是眨眼便是回到了自己幼年所居的茅草屋所在之地。

隻是這茅草屋也是禁不住十多年風暴雨雪的洗禮,此刻已是坍圮了大半屋角,房屋殘骸化作一種暗灰色的雜質積在家中唯一尚且看得出痕跡的土炕之上。如不是家中那根頂梁柱一直堅挺的撐住自己腰板,勉力維持著小半邊也早是不成樣子的這垂死故居,怕莫涯連自己幼時這居所都是認不出來了。

莫涯隻是朝這小草屋一瞧,隱約同自己回憶中的樂土對上了輪廓,也便一聲長歎不再理會開來。

他隱約記得,自己娘親之墓就在自家這小屋一側。

他隻是粗粗打量了幾眼,便是在一側見得了一座略有凸起的小小土丘,透露出一股令他如乳燕歸巢般的安逸氣息。

隻是這土墳比得他印象中著實小了太多規模,許是被這些年匆匆流逝的雨雪削去了當時並未加固的表層土屑,然後更在無盡的血淚灌注下隻餘得眼前這般光景。許是也就是因這裏土質太過腥鹹,太過咯牙,竟連村中那一度猖狂肆虐的雜草都不敢近得這小墳方圓十米之內,這也讓莫涯一眼瞧了出來這亦是千差萬別的魂牽夢繞之所。

莫涯快步行至這小墳前,先是深深閉目倒吸了一口此地昏黃的瘟氣,又是掄起有些發顫的手掌往自己臉上重重拍了幾下。不一時他的臉頰便映起一片猶如鮮血般的紅印,莫涯經得這般試探便知眼前所聞所見並非虛無幻夢境,當即也不顧此地有多亂多髒,那一身錦服便是轟然往地上一砸,濺得無數沙塵蕩起。

然後便見得莫涯往那方小墳處狠狠三叩首,連得地麵都是被他砸出了一個碗口深淺的小坑。

隨即莫涯便是神色恍惚開來,似是在回憶往日種種,那年那月那日那尚且淺笑嫣然的清秀女子,正抱著小不點兒的他,站在村口遙遙望著不可見的遠方,等著那個從未見過的父親有朝一日能衣錦還鄉。那段被他珍藏於心底的懵懂歲月,雖是經曆過一場遮天蔽日的黑同飄然欲仙的白,卻在此時愈發清晰愈發真實起來。

娘親白衣綽約,草屋嫋嫋炊煙,樹丫晃蕩秋千,鄰裏孩童笑臉,密林捉鳥鑽營,許多或是早已被他以為永遠都會被埋藏在生命盡頭的諸多或喜或憂的繁瑣事宜,竟是就這般有如泉湧般滋生開來。

一時間,莫涯竟是呆了,隻是一味跪伏在地將思維拉伸到遙不可及的遠方。

而待得莫涯被一旁路過嘶吼的小獸驚醒之時,隻覺得自己已是經曆了一場短暫卻又漫長的幻夢,一股不真切感直衝頭頂,直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可這種感覺畢竟隻是一瞬,待得他徹底回過神來,便隻是苦笑,然後流著淚將這些年經曆過的諸多事宜都一一講給他娘親聽,連明元寺實為仙家道門一事都無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