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衝天的大火吞噬了那個叫做“家”的地方。原本嬌俏的小臉上隻剩下一塊塊猙獰的血肉,糊在一起,被火光映照得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她緊緊地抱住懷裏的弟弟,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寫滿了無助。

從中午開始,家裏便變得異常的吵鬧,以至於母親都忘記了叫她去幹活。她便靜靜地蜷縮在柴房的小角落裏,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清閑。直到火蛇舔上了她滿是傷疤的皮膚,燙疼了她的疤痕,這才從熟睡中醒來。

她驚慌失措地衝出了柴房,看著衝天的火光和夕陽的餘輝連接起來,張大了嘴,卻叫不出聲。灼熱的微風吹過,刺得她的傷口一陣刺痛,她才醒過神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裏的仆從都消失了蹤影。她本能地想要逃離,卻被大火迷了雙眼,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她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遊走在火場中,看著熟稔的景物悉數變得麵目全非。她急促地呼吸著,傷痛和缺氧叫她幾難前行。

她暈暈乎乎地向前走著,黑發被不知是血還是汗水的液體粘在了她的臉頰上麵,她的腦袋由於沒有睡足而越發的昏沉,她不想死……本能使那麼告訴她的。但是,活下去幹什麼呢?仍舊作為一個丫環去饞涎那遙遠的幸福麼?心,越發的迷惘。好累……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如果,停下腳步,就這樣睡一覺……該是,也是可以的吧……但是,想要活下去的意誌是那麼的強烈,強烈到她即使此刻已如行屍走肉一般,卻還是努力的向前走去。

突然,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微弱的呼喊,她下意識地朝著那裏行去。在煙霧中仔細地分辯著,欣喜地發現那裏就是主屋——而穿過了主屋她便逃出了生天。

她努力加快了腳步,卻被一聲嘶啞的聲音喚住:“丫頭……”她猛地一頓,這個聲音是她這輩子最恐怖的噩夢,卻也是最美的憧憬。她僵直地轉過脖子,看見了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一根粗重的房梁壓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大火灼去了她的衣衫,但她的雙手努力地遠離著了火的地方,臂彎中用濕衣包裹了一個嬰兒。她的喉頭一陣幹澀,也不知是煙霧所致,還是因為看見了眼前的場景。“帶……帶展明出去……丫頭……”那個女人的口氣仍舊是那命令式的,她卻無從抗拒,甚至沒有像以前那樣生出那絲絲得不甘。她機械的走向了那個女人,伸手接過了嬰兒,緊緊抱在了懷裏。

那個女人的頭發也燒了起來,臉上,似有什麼東西剝落了下來。她看著這一切,更加的茫然無措。展明啊,她欲毀我的性命,卻以命救你,我的命,比你的,卑賤太多吧……

太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之中,以至於,當頭頂那塊木頭帶著火焰掉下來時,她甚至忘記了躲閃。

那個女人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最後用力地拉了她一下,那本來落向嬰兒的木塊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臉頰,帶著灼熱的氣息,劃過他的側身。衣服終於也著了火,炙烤著她的皮膚,叫她痛得幾乎失手鬆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