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1981年）的時候我和幾個同學去馬鞍山
登峨石寶塔把塔口處你勒石的手跡“雲起處”
讀為“雲起霧”我們爬進塔內旋轉的石級上
到處是風幹的大便煙盒紙有女性月經痕跡的
長條皺折衛生紙幹枯的稻草……
但每登上一層經由塔內圓形或
穹形的孔洞可以看到泛著清波的陸水河字格子一般的田野
和遠處四麵綿延的群峰在洞外抬頭可以看到塔的飛簷上
吊著鏽了的銅鈴上麵掛滿了風的聲音
在第五層的塔壁上嵌有一塊小方形的石銘落款是你的名字
記敘你送友至此相揖而別故爾建塔存念
並祈福地方後來我讀到清道光版《蒲圻縣誌》
纂修者又恰好是你特別是讀到你用俸銀
為重建我老家始建於宋代的新溪書院買了四根木椽
心中感動像親眼看到了傳統人文的支撐
修縣誌前你修了幾年江堤規劃了蒲圻縣三條河流
和四十四條泉水的灌溉權限止訟安民待江堤修竣波告安瀾
你乘著一輛小轎訪三國呂岱舊址尋找蒲圻縣名的來由
收集了蒲圻才子張白蓴所有的文稿
登木蘭古寺聽隨陽山竹林深處的鍾磬之聲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
恰逢中國近代史的前夜
後來你曆任監利嘉魚通城三縣知縣
和荊州隨州兩州知府在武昌府同知任上
以文人典兵募集潮勇
去武穴田家鎮抵抗太平軍不戰而潰
此戰惟一的意義就是給湘軍水師留下了一個前車之鑒
那裏也是1938年日軍攻占武漢的要點
但你丟官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著述
你刻板成癖每有所得便刊布流行
不覺得罪了更為好名的上官被彈劾罷免
你書法很好我特別感慨的是
你每每自署為南海勞光泰
不管在哪裏你都是一個在自己的名字前寫上故鄉的人
哪怕身處亂世之中也是一個對修文上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