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生長在暗夜裏的人,永遠不會有明天!
我叫白天,白色的白,天空的天。
一個和我本人一樣平庸無趣的名字。
我的母親叫白小夢,但我卻從未叫過她一聲媽媽,每每與她說事的時候我一向都是直呼其名白小夢(當然,我和她說話機會少得可憐,用屈指可數來形容也並不為過),小時候便是這樣,直到她死也沒能改變這一亙古不變的事實。
我在白小夢18歲的時候意外地從她的肚子裏“破殼而出”,隨我一道誕生的還有漫天的流言蜚語及各種版本的笑柄。
我想我是極度憎恨白小夢的,因為從記事開始我就有想過: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身上所有與她相關的血液甚至基因全部抽空然後重新更換。
我憎恨她就像憎恨我的名字一樣,我討厭“白天”這兩個蒼白無力的字眼,我更討厭擁有著“白天”的名字卻暗藏著黑夜一般內心的自己。
但白小夢卻不這樣認為,她總是得意洋洋地說我的名字對她而言具有深刻的內涵,因為“白天”兩個字能幫助她銘記白小夢這輩子最重要的時刻。
我不理解“白天”這兩個簡單的漢字於她而言究竟有何其高深的內涵,然而關於我名字的一切問題,無論我怎樣變換方式想要刨根問底一探究竟,白小夢總能想方設法一語搪塞,她狡猾起來就是一隻老狐狸。
有一次白小夢喝得微醉回家,那天她心情極好,還不停地哼著當季最流行的歌兒,我甚至可以清楚地記得她當時還親了我的小臉蛋兒,落得我一臉的都是她那蜜汁般的唇彩,害我洗了好久。她那難能可貴的好心情促使我再一次鼓足了勇氣卻依舊怯生生地向她詢問了我名字的來源。
我也清楚地記得她當時聽了我的問話後一語不發了好一陣兒,待她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捏了捏我的臉,捏得我一個小時之內臉都在火辣辣地疼。
然後才嗔笑著告訴我“因為我生你的時候就是在白天,陽光明媚的白天。你看,多麼省事兒又富有紀念意義的名字啊。”
說完以後她便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尖利得讓我至今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唯有一點讓我感到奇怪:她明明是在笑,可她的眼裏為何卻閃著淚光?
唉,或許這樣的疑問不問也罷,反正白小夢在我看來就是一朵花開不敗的奇葩,僅此一點便能解釋她那一切讓人匪夷所思的問題。
言歸正傳。
名字,白天,省事兒?
嗬!多麼滑稽的一組詞兒,每每回憶當時我都能感覺到心底那一股刻骨銘心的陣痛。
一個連給自己親生女兒取名兒都覺得麻煩的人,還能讓我指望得到她的愛嗎?
在微不足道的愛字麵前,我總像是一個被拆卸八塊的機器無以遁形。
我能清楚地記得當時的自己如何顫抖著身子回到了我那四大皆空的房間。
所謂的四大皆空就是:無裝飾、無玩偶、無梳妝台、無衣櫃,隻有一張窄而簡陋的木板小床供我入睡,還一個黃色大牛皮紙箱(白小夢在網上購買她那奢華梳妝台時的包裝盒)用以盛放我少而破舊的衣服。
不過對我而言什麼也沒有其實並非壞事,反正活生生的人都顯得可得可無,更何況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物品呢?
我一直不知道我是有父親的,直到她死後我才知道我並非周遭那些壞小孩口中“從石頭縫裏蹦出的野孩子”。
不過我一直堅信我就是那石頭縫裏蹦出的野孩子,不然白小夢怎麼會一點兒也不愛我甚至還那麼憎惡我?
白小夢愛我嗎?
答案很肯定:不愛。
我總企及能夠得到白小夢垂憐似的關愛,好讓她在良心發現的時候願意帶著真心正眼看我一次。
可事實總讓我絕望,白小夢終歸是屬於她自己和無數男人的白小夢,不是我的。
白小夢高興的時候會逗逗我,就像是逗鄰居家那隻無論見到誰都搖頭晃尾且呆呆傻傻的哈士奇。
白小夢不高興的時候,我就像是小區倉庫牆根下的流浪貓,被扔棄一旁無人問津,孤獨難過的時候就隻能自己舔舐療傷。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白小夢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她身材嬌小玲瓏,皮膚如雪,濃密如瀑布般的長發蔓及腰末,黑如葡萄的大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鼻梁高挺,嘴唇微紅,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道深深淺淺的酒窩,用明眸皓齒、天生麗質來形容她也並不為過。
我承認我尤其喜歡看見白小夢笑,她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如銀鈴般悅耳,隻是對於我的喜歡她根本不屑。
那一眨眼便能蠱惑人心的白小夢究竟喜歡什麼呢?
多少年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或許是男人吧。
是的,白小夢最大的財富就是她曾經擁有過不計其數的男人,有陽光活力的花樣美男,有品貌非凡的完美型男,有沉穩睿智的大叔,也有**瀟灑的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