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後,朔北,慕展武館。
齊家大公子展夜新婚大喜。
他輕輕挑開新娘子的蓋頭,蓋頭下,一張粉雕玉琢的麵孔在燭光掩映下含羞帶怯,更顯嬌柔。
展夜溫和笑笑,轉身捧過一個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匣子,遞到新娘麵前,“晚晚,這是我娘送給你的。”
沈晚受寵若驚地接過匣子,笑道,“你娘送我東西,是不是不生我們的氣了?”
“什麼你娘你娘的,怎麼到現在都改不了口?”展夜微嗔。
沈晚吐吐舌頭,“好,是婆母大人,行了吧,我的夫君。”匣子打開,沈晚的笑意卻僵在嘴邊,泄氣道,“展夜,你娘……婆婆就這麼不待見我嗎?我們拜堂她說身子不適不來了,現在又送給我這些廉價的玩意兒,就那支釵是獨山玉的,偏偏還是摔碎了的。她……她是在說我不知廉恥,死皮賴臉貼上你了麼?”
說著竟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展夜自匣子中娶出一支紅玉珠釵細細把玩著,輕聲哄勸著沈晚,“晚晚,你錯怪娘了。這匣子裏的東西都是娘最寶貝的。你看,這紅玉珠釵是爹當年送給娘的定情信物,他們兩人幾經波折才走到一起,這釵雖然碎了,可是爹又細細把它粘了起來。其他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姓展嗎?”
方才還埋首哭泣的沈晚聽了展夜的話哭聲漸小,抬起頭接過展夜遞過來的珠釵,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爹也不讓我問,隻告訴我,若我喜歡你,便好好待你。爹還說,謠言止於智者。”關於齊家大公子的身世,江湖傳言紛紛。
展夜從不對任何人解釋他的身世,沈晚也曾因為展夜的身世對兩人的未來有過動搖,那時,她哭著跑回了瀘州,爹爹便這麼告訴她這番話。
“當年娘曾被人綁架,危急之時是一位姓展的伯父救了她的性命,可最後那位展伯父還是被那些壞人所害,早早去世了,所以,為了報答展伯父對娘的救命之恩,我爹和奶奶便說服了爺爺,讓我冠了展姓。這些首飾,都是當年那位展伯父送給娘的新婚禮物。你別看這些東西不值錢,卻都是娘看得比性命還重的。若你不喜歡,我明日便給娘拿回去,月見那日還埋怨娘偏心,把這些東西給了你呢。”展夜說著,便伸手去取沈晚受手裏的珠釵。
沈晚忙將珠釵戴在頭上,討好地道,“怎樣?好看嗎?比婆母戴著如何?”
展夜一愣,這才想起,他長這麼大,從沒有見過母親將這支珠釵戴在頭上。卻也隻愣了一會兒,便笑道,“你和娘年輕的時候一樣好看。”
房中,小兒女隻顧喁喁細語,卻不知沈君翔獨自靜立在廊下,看著這幅夜窗剪影,恍如憶起三十年前的舊事。那時他未娶,她未嫁,她笑靨如花,滿目星華。也曾經,月華如水,他在茜紗燭影下,描她眉宇如畫。她是他的綦妹,他是她的康哥。
恍然間,半生已過,兩鬢蒼然,傾城恨了他半生,卻未將這恨遷怒到晚兒的身上,他還能有幸看他的女兒能叫傾城一聲“娘”,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