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兒!弦兒!弦兒!”韋妄言撕心裂肺地叫著林弦的名字,撥開眾人跌跌撞撞地走進林家小小的客棧。
林弦守在父母的身邊,靜靜的坐著,聽見韋妄言的聲音,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韋公子,你來了。”
韋妄言看著滿地的鮮血,千百句的話,忽然之間都梗在了咽喉。嘴巴努力地動了兩下,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隻能跪在林弦的身邊,看著她消瘦的下巴。
林弦看著滿地的鮮血,又抬頭看向他,裂開嘴巴笑了,幹裂的嘴唇滲出一粒血珠,順著裂縫向下流著,一直流進她的脖子裏。
房間裏湧進一大推來看熱鬧的人,卻沒有人說話,林掌櫃夫婦兩人待人和善,沒想到卻招來如此橫禍。林弦年紀還如此小,在南陌又沒有其他的親戚,今後不知道要怎樣生活下去。眾人看著林弦癡呆的樣子,心中都有些不忍。
“讓開,讓開,官府的人來了。”後麵的人喊了一句,前麵的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讓官府的人進去。去官府報案的是林家的鄰居,和林掌櫃關係也算不錯。
官府的人仔細地檢查著地上的屍體,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人向其中的一個小吏努努嘴,那個小吏立刻走到林弦的身邊,小聲地說道,“林姑娘,麻煩你跟我們去府衙一趟,有些事情,我們不好在這裏問。”這小吏平日裏耀武揚威的,看見林弦孤苦可憐,也不舍得驚動了她。
林弦抬頭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眸子裏映出他的身影,她默默地點點頭,起身跟在他的身後。韋妄言心裏放心不下林弦,也跟在小吏的身後。
“韋公子,這件事情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不必跟來了。”林弦看見韋妄言也跟過來,小聲說,“我和韋公子非親非故,韋公子能來,我已經感到很榮幸了。”
韋妄言聽見這話,要是還跟過去,那真是厚顏無恥了。轉念一想,林弦的父母死於非命,他又不能坐視不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官大哥,”經過那個小頭目的時候,林弦忽然停了下來,“煩勞你好好照看一些我父母的屍體,都說死者為大,父母屍身,怎麼能忍心看著它再遭蹂躪?”
“林姑娘說的是,我們雖然是在為官府做事,不該做的,我們自然知道。”男子鄭重地點了頭,答應了她的要求。
“若是如此,那就要謝謝官大哥了。林弦今日父母雙亡,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若是有一天您有事求助於林弦,粉身碎骨,也會相報。”林弦說完,回頭看著不遠處的韋妄言,轉身跟著小吏走了。
韋妄言看著林弦遠處的背影,冷汗爬上了後背,剛才經過他的身邊時,林弦忽然停了下來,在他的耳邊說道。
“我隻能看著我的父母為了救我死在我的麵前,韋妄言,這個債,你家人欠下的,我不會讓你還。”
他頹然地靠在門邊,知道自己再也無臉出現在林弦的眼前了。
韋青然!他那個溫柔敦厚的姐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韋妄言止不住的發抖,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韋青然是支持他的,所以才會將和林弦之間的一切事情都告訴她,沒想到到頭來,卻是她下的毒手。
韋青然正在家裏陪著善兒玩耍,韋妄言突然闖了進來。她已經從手下人那裏知道了消息,對韋妄言的到來並不感到慌張。
“將小公子帶下去,小公子玩得累了,你先哄他睡一會兒,到午飯的時候將他叫醒就可以了。小公子愛踢被子,注意別讓他凍著了。”她將善兒交給一旁的侍女,仔細地交代了幾句,又對著善兒笑道,“善兒,要聽姐姐的話,千萬不要淘氣,知道嗎?”
善兒乖巧地點點頭,對一旁的韋妄言笑道,“舅舅,你是來找善兒來玩的嗎?”說著想要撲到韋妄言的身上,韋青然趕緊一把抱住他,讓侍女將他抱進房間。
“韋青然,你放心,善兒畢竟是我的外甥,我不會將他怎麼樣的。我不是你,視人命如草芥。”他俯視著韋青然,冷冷地笑著。
韋青然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指著一邊的石桌,輕聲說道,“坐。”
韋妄言看著自己的親姐姐優雅的坐在自己的麵前,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小巧的玉杯,放在嫣紅的唇邊,小心地啜飲著。他不禁冷笑,在她的眼中,人命隻怕是還比不上草芥吧!他按捺住想要奪過被子摔在她臉上的衝動,轉身狂奔而去。
韋青然看著韋妄言離去的身影,眯著眼睛抬頭看著天上的陽光,初春的天氣,雖然還是有些涼,好在陽光足夠溫暖。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見到林弦時的陽光,那天的陽光也是那麼溫暖,她坐在轎中要回家去看望父母的弟弟,無意間風吹開簾子,少女明媚的笑容闖進了她的眼中。韋妄言俯視著她,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多麼的幹淨。
多麼的幹淨啊!她眯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空,冷冷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