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然,你還不……”
“我說,陳先生何苦要這樣做?若是要娶妻子,將那金剛石去換錢,一百個也娶得來,何必定要你們姑娘!”
“陳先生始終沒說要我們姑娘,他隻說羨慕我們姑娘。”
“那麼,以後怎樣呢?”
“寄畫兒,不過是前十幾天的事。最後來的,就是這封信了。”
“哦,這封信。”他把車裏的紙撿起來,揚了一揚,翻著看,說:“這純是白紙,沒有字呀!”
“可不是。這封信奇怪極了。早晨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信麵寫著‘若是尊重我,就請費神拆開這信,否則請用火毀掉。’我們姑娘還是不看,教我拿去毀掉。我總是要看裏頭到底是什麼,就把信拆開了。我拆來拆去,全是一張張的白紙。我不耐煩就想拿去投入火裏,回頭一望,又舍不得,於是一直拆下去。到未了是他自己畫的一張小照。”她順手伸入車裏把那小照翻出來,指給夫役看。她說:“你看,多麼俊美的男子!”
“這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有什麼俊美?”
“你真不懂得,……你看旁邊的字……”
“我不認得字,還是你說給我聽罷。”
陵媽用指頭指著念:“尊貴的女友:我所有的都給你了,我所給你的,都被你拒絕了。現在我隻剩下這一條命,可以給你,作為我最後的禮物。……”
“誰問他要命呢?你說他聰明,他簡直是一條糊塗蟲!”
陵媽沒有回答,直往下念:“我知道你是喜歡的。但在我歸去以前,我要送你這……”
“陵媽,陵媽,姑娘叫你呢。”這聲音從園裏的台階上嚷出來,把他們的喁語衝破。陵媽把小照放入車中說:“我得進去……”
“這人命的事,你得對姑娘說。”
“誰敢?她不但沒教我拆開這信,且命我拿去燒毀。若是我對她說,豈不是趕螞蟻上身!我嫌費身,沒把它燒了。你速速推走罷,待一會,她知道了就不方便。”她說完,匆匆忙忙,就把疏闌的鐵門關上。
那夫役引著垃圾車子往別家去了。方才那張小照被無意的風刮到地上,隨著落花,任人踐踏。然而這還算是那小照的幸運。流落在道上,也許會給往來的士女們撿去供養;就使給無知的孩子撿去,擺弄完,才把它撕破,也勝過讓夫役運去,葬在垃圾岡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