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從小就有個毛病,不光能將自己所有見過的東西牢牢記住,還能隨時通過思考的方式回憶起所有細節來,一絲一毫都不會錯。
其實,說簡單點就是四個字,過目不忘。
比如此刻,流徵感覺自家的菜地和記憶裏的似乎有點不大一樣,便站在田埂上想了一會兒……嗯,應當是少了幾個茄子。
葉家菜地裏的茄子長勢喜人,是紫皮的圓形茄子,一個個鼓囊囊地墜在枝頭。
流徵心裏大概有數,並未聲張,隻是選了幾個個大的摘了,扔進籃子裏,又轉頭去了另一塊種了辣椒的地。
這一次,流徵的腳步放得很輕。
這塊地比茄子那塊更大更好,除了辣椒還種了一些別的,比如白菜,芹菜,豆角,芫荽,還牽藤種了絲瓜,南瓜,冬瓜。綠泱泱的一片,十分悅目。但流徵很快就發現不那麼悅目的部分——
有一窪地的白菜被人踩了,菜葉子東倒西歪,還留了幾個觸目驚心的腳印。
流徵記得旁邊那條藤上原本應該有一條又長又大的絲瓜,可如今卻空空如也。她忍不住歎口氣,又走了幾步。再看,田地身處有兩個埋著頭正忙著摘菜的人影。那兩人十分勤奮,摘得又快又好,完全沒發覺有人正盯著他們看。
流徵蹲下去撿了個小石塊丟了過去。
“哎喲——”被砸中的那個先抬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田埂邊上目光炯炯的流徵,口裏立刻結巴起來,“是……是柳枝姑娘啊……”
葉家爹娘當初取名的時候光想著內涵了,取出來“流徵”卻發現有些拗口,字意又深,這鄉下地方恐怕沒人能明白,當時附近的王嬸聽了就自動理解成了“柳枝”二字。
柳枝的確容易理解,村口就植著柳樹,一到春天就柳枝輕擺,嫵媚妖嬈。
葉家爹娘幹脆也就默認了,沒再做解釋。
此時這個喊“柳枝姑娘”的人是住在葉家屋後的一戶,正是當初那個聽岔了的王嬸,她這一出聲,身邊那個仍低著頭的人一抖,也趕緊抬起頭來,卻是王嬸的兒媳婦徐氏。這兩婆媳人倒是不算壞,就是總免不了一點小偷小摸愛占便宜的毛病。葉家的菜地生得特別好,所以她倆素來就是葉家菜地的“常客”。
“嗯。”流徵點了先頭,也走下地來。既然沒了絲瓜,那就摘點豆角。可豆角……豆角架子上光禿禿的,隻剩了零星幾根剛成形的。
流徵伸了伸手,又退了回來,蹙起了眉。
“柳……柳枝姑娘,你這是摘菜準備午飯吧。”王嬸麵皮有些發紅,笑嗬嗬地湊了上來,趁機從自己籃子裏抓了一把豆角塞到流徵的籃子裏,“這豆角好吃,拿回去嚐嚐。”這口氣,倒比她還要像這塊地主人。
流徵看了王嬸一眼,也沒吭氣。
可王嬸卻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又趕忙解釋道:“這村子裏啊就數你爹是個大好人,他常跟我家老王念叨著我們兩家關係好,從來不分彼此……”
她爹?她爹根本不喜歡人情來往,更遑論說這種場麵話。
“……你娘也是嬸子見過最和氣的女人,上回還說地裏的菜多得吃不完,讓我……我們幾家來幫她摘點回去呢。”
不可能。她娘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連冬瓜和南瓜都分不清,怎麼會管菜地的閑事。
這個王嬸說了這麼一大瞎堆,不過隻是為自己偷菜的行為找了點托詞而已。流徵心裏很明白,也懶得計較,所以隻是“嗯”了一聲,權當應答。
王嬸見她仍然冷冰冰的,張了嘴正準備接著拉家常,可流徵卻突然麵色一變。
“你家孫子還在家裏等著你做飯。”
流徵總算開口說了一句話,而且說得硬邦邦的毫不客氣。王嬸先是一愣,接著便十分有眼色地點頭:“是,是,我們也該回去了。”
接著,王嬸便挎著大菜籃子拉著她的兒媳徐氏匆匆地走了。
流徵之所以突然將她們趕走是有原因的。
因為她發現田埂邊上多了一樣東西,是她剛走到這邊來的時候絕對沒有的一樣東西。那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灼得人眼疼。
流徵再看一眼四周,並沒有人。她便走過去,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
那是一把看起來十分鋒銳的利劍,隻有個光溜溜的劍身被丟棄在草堆裏,並沒有劍鞘。而且這劍的模樣還有點眼熟……倒是有點像自己那個不著調的爹的佩劍——淩雲劍。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把淩雲劍?流徵又不大確定。
因為她爹很少將淩雲劍拿出來,而她也沒什麼興趣去看一看或者摸一摸,甚至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那把劍,所以,她隻知道這劍與淩雲劍一模一樣,但真偽卻確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