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部分時間在沉睡,於是,最精彩的世界也在睡夢中。
然而,我醒來即忘卻。
在夢裏,我看到過無數夢中的我也在入夢,紛綸的世界裏花了雙眼。
驚厥中抽搐,抽搐中窒息,又是許許多多的針頭刺入蒼白的肌膚,冰冷的尖銳直進心口。
再睜開雙眼,我又忘了夢裏,身旁是一襲白衣的男子,他低頭看著手中泛黃帶著曾被濕潮侵蝕過痕跡的書冊。
“今天陽光很好,屋外的藍花楹開的正爛漫,可要去那樹下看看?”男子合上了冊子,含笑的雙眸盈盈看著。
“開了?上次……過去多久了?”輕輕啟唇,淡薄的聲音傳出,轉而,“算了……我也記不得……推我出去看會兒……”語氣中透著一縷縷的惱意,卻不燥,隻是涼涼的微冷。
屋外陽光如言確實很好,暖暖的溫意席卷上心頭,入目,是盛開的空中深藍海洋,夾帶著空氣中隱隱陽光的味道。
忽然從輪椅上滾下來,渾身抽搐,肌膚下的血管暗暗湧動……一絲絲的鮮紅滲出……漸漸染紅了全身……最後昏厥。
似乎時間過去很久,耳邊是略微吵雜的聲音,我知道,我肯定又睡了很久,超過了上次。
蒼白了鬢角的父親臉上早已刻上了因為自己而加速了的時光的痕跡,父親曾說,“這些都是你還陪在我們身邊的證據,你要永遠呆在我們身邊,繼續讓我們有人可以憂心……”
我的父親啊,我要當您貼心的棉襖,為何還會讓你落淚?即便如此,還有哥哥陪著你們啊……
“哥哥呢?”哥哥?
父親忽然怔住,眼神裏帶著不易發覺的絕望以及驚恐……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恐懼的捂住胸口,我的記憶開始出現了紊亂,我怎麼會忘了?我從來沒有哥哥啊……
這一天我一直清醒著,拚命地睜開著雙眼,甚至曾讓看護推我去了花園,父親陪伴在身邊,後來略微起風了,父親讓我回來休息,我便躺在床上看著小時候還算精神時時常和父母到處行走遊玩的照片,直到淩晨兩點,我還是睡著了,隻是這一睡下,又記不得我昏睡了過去了多久……
全身很疼,忽然胸腔劇烈震痛,一股熱辣的感覺不受控製的從口中溢出,艱難的睜開雙眼,我看到了一個大概九、十來歲的稚年哭皺著小臉拿著一塊白布拚命的擦著自己的臉,喊著“姐姐!姐姐!”
屋內有人震怒,有人哀恨的聲音斷斷續續,眼角,鼻子溢出滑過臉頰的溫熱告訴我,我此刻臉上必然是一片腥紅。
我在昏昏醒醒中度過無數個鏡裏鏡外。
我看到過許許多多個自己,然,總是年少早殞,每一次的渾渾噩噩,最好的時候隻是總是安靜的睡覺,隻是越睡越長,最後睡夢中離去的……
久而久之,從疲憊無力到越來越多的不甘心,為何,為何自己總是要如此活著?如此離去?
直到我的靈魂被勾離了……
“你是幽冥來的勾魂者嗎?”我輕輕的問,帶著一絲絲天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聲音那麼輕,仿佛毫無重量。
那人看了看我,“你還沒憶起?”語氣裏透著怪異。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再糾結什麼,隻是拉著我忽然就到了另一個方界。
一泉溫池煙霧渺渺,池中是一朵如玻璃一般剔透的紅色蓮花,花上坐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墨發女子,柔美的容貌讓人不自覺覺得親和。
我靜靜地等著,這裏沒有日夜,所以我不知道過去多久,隻是累了,便坐在一旁休息,感覺著時間在這裏不值錢的流逝。
漸漸的眼皮沉重,我便不知何時躺在地上蜷縮著睡去……
池中的女子等到了女孩睡著了才睜開的雙眼,那毫無波瀾的臉上卻有一雙富含萬千糾葛的眼眸,微顫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如琉璃一樣的人骨狀物體,浮著水麵緩緩走過,來到女孩身邊,將琉璃骨放到她身上,隻是呼吸間,琉璃骨便融進去了,再看女子將自己到腳裸的青絲捧起,截著到肩部的位置手輕輕一劃,一大束的發垂落,隻是在半空又被女子蜷在手中,漸漸凝成一抹白光,又將白光融入了女孩的額心,再看女子纖手指尖淩舞,仿若織素羽華衣,將女孩布滿裂紋的靈魂進行了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