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一個午後。院子裏的風很溫和,有鳥的叫聲,清脆而明亮。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院裏追逐打鬧,也有護士們一群群的坐在樹下休息,聊天。樹很大,草很綠,風很輕,天很藍,陽光很溫暖。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且簡單。或者該說是庸懶的午後?
彥汐到治療室進行定期常規檢查,經過院子的時候,看到了這樣的畫麵。忽然覺得很和平幹淨。於是明朗朗的朝著治療室走去。
走著走著,忽然覺得佐依走在自己的右邊,感受到她心裏的明朗和開心,感受到她的微笑。習慣性的伸出手,去牽那隻放在自己右邊的等著自己去牽起的佐依的手,卻隻牽到一陣微風。可是,那種感覺,佐依在自己身邊的感覺依然還在,好象她一直陪著自己,如同曾經的時光一樣。不曾離開。
不舍得,不忍心,那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我們都是心存決然且固執的孩子,但卻無法放開心中的牽念。
消失,對我們而言,究竟是逃避還是解脫?或許我們,你和我,都要為著這樣的消失而負擔起更多我們無法負擔的。
世界開始慢慢的變暗。隱退。沉沒。並沉默。
“最近身體感覺好點麼?上次你忽然昏倒都嚇到我們了,身體不好,要多好好的休息,別想太多,知道嗎?”
默默地點頭。這樣的話語,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心情和態度麵對。也不知道要去怎樣做才會是最好的應答,隻好點頭。
“彥汐,最近有沒有出現幻覺或者有幻聽的情況?”
“很少。會聽見。”
“那你都聽到了些什麼呢?”一麵在書架上找什麼,一麵溫和的問彥汐。
“聲音。模糊不清的混亂的聲音。有時是沒有聽過的古怪的像地獄傳來的聲音,很恐怖。有時覺得那聲音是在叫我,一直在叫我,”
“那別的呢?還聽到什麼了?”
“……掙紮著想要脫離苦難的靈魂的聲音。”
安醫師拿著手裏的薄紙,坐在彥汐對麵的小沙發上。中間桌上的小盆文竹,精致的生長著,一台一台的,映出了模糊的淡綠。
“彥汐,你看這是去年櫻花開放的時候,這張照片就送給你了。”
粉紅的櫻花。不,是比粉紅更加粉紅的豔麗的櫻花開得漫天漫地,飄下的少許花瓣分明的讓彥汐親自看到了櫻花從張開到凋零的過程,仿佛經曆了櫻花生命的任何的細枝末節……
回到病房的時候,穿外的樹好象忽然間抽枝發芽般。
是什麼時候長大的?什麼時候可以看到窗戶外麵正對的樹,並且長得如此高大?
時間,過去所經曆的時間,像是一瞬間就被刷過去了。忽然意識到,樹葉已經很茂密了,綠化帶已經很工整了。
所有的東西好象是一閃而過了,看不清他們是如何發展的。
桌角。信封。署名。彥汐。流牧。
清冽利落的筆跡,卻深入人心,如同他的人。
很期盼的想要拆開這封信,卻覺得不知道要從何處開始撕裂。喜悅,期盼,渴望著想要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麼,竟要流牧如此神秘的用書寫的形式來告知自己。
正準備拆開信封的時候,聽到筱葉在樓下喊自己的名字,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探出身,便看到筱葉在朝自己招手,臉上有幹淨的笑。仿佛是一個閃亮生物般,好象看到了來自她身上的明朗在閃著溫和的光,一刹那把自己也照亮了。
什麼都沒想,就朝著那片光明奔去。
“彥汐,一要記得,用心去微笑。”
牽著自己的手握得更用力了,仿佛是要把力量和勇氣一並給自己注入。
低下頭看到了手裏被握得有些褶皺的信封邊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身邊的筱葉牽著自己走到了那棵曾經和佐依一起靠著睡著了的櫻花樹下,自信並快樂的腳步。
好象真的在一刹那擁有了自信且明亮的力量。好象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成長,長成一棵蒼天大樹。
那麼,既是驚喜,那就該好好享受,如同享受溫暖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身上的毛茸茸的感覺。
坐在那棵佐依曾經在冬日裏看了一個早晨的紅楓下,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如雪般純白的紙張。輕輕地抽取出來。
紙張的邊角滑過一道光亮。錯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