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買了早點回來,敲開女希的房門,見開門的是董天下,便冷著臉將手中早點遞了過去。昨日天寒,女希好不容易鬆口,讓程七進屋打個地鋪,董天下一來,程七又隻得回馬車將就,怎麼的,程七心裏都是不大舒服。
董天下也沒給程七好臉,接過早點,砰的就把門帶上,沒有絲毫作為客人的客氣。程七咬咬牙,想著薑儒給的珠子,忍下了動手的衝動。
門內傳來她和女希的嬉鬧,程七無奈歎氣一聲,側頭看向呂玥在的房門,過去敲了敲。
“門沒鎖。”呂玥聲音傳出。
程七推門而入,房間內起了盆炭火,呂玥盤坐在一旁,那紫色的棉襖被她掛在了床頭,一條單薄的黑色長裙勾勒著她身體的曲線。呂玥雙手摩挲著身子,往火盆內加了塊銀碳,在空中呼出口可見的濁氣。
看著這盆炭火,勤儉持家的程七頓時有些肉疼。
“這銀碳五兩銀子半斤,你還真舍得。把這當你紅仙樓了?”程七沒好氣的說到。
呂玥扒了扒炭火,毫不在意:“沒啥舍不得的,反正是你這個大太子的錢,我又不心疼,再說,我也算給你們陳家賺了不少銀子。”
“你從紅仙樓出來幹啥,閑的沒事做?”程七略帶譏諷開口問到。
這話,佟山水也好,呂芳也罷,就連紅仙樓“ 媽媽”要說,呂玥都隻得乖乖受著,而從程七口裏出來,她心頭冷不丁的就是一酸,滿不是滋味,沒脾氣也來了脾氣。
呂玥的臉頰本就被北風吹的僵硬,再板起臉來,頓時讓空氣中透出一股嚴肅。
程七是個懂臉色的,自然連忙轉口道:“你胃寒,不敢給你買路邊的早點,怕你吃了傷胃,你要啥,我吩咐客棧去做。”
體貼人是程七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在紅仙樓給呂玥送過早點,也記下了她這胃寒的毛病。
呂玥嘟著嘴,神色卻舒緩了不少,顯然程七的話語讓她很是受用。
“給我弄碗清湯麵就好,別放辣的。”呂玥輕聲開口說到。
程七出門,回來時,手裏端著麵條坐到了呂玥身旁,遞過去,問:“後麵有啥打算。”
呂玥唑了口麵湯,緩緩道:“這回是我任性,要不出大事,佟爺暫時不會管我,至於我堂姐,不過來找你麻煩就是好事了,我也不奢求啥子。所以還能咋辦,在你身邊好好活著,等你坐上龍椅唄。”
北風透過窗縫吹來,帶起呂玥耳畔有些淩亂的發絲,讓她打了個哆嗦,臉色發青,不知是凍的,還是這湯麵不合她胃。
程七起身過去把窗戶堵了個嚴實,回頭坐下,想這姑娘身子虛的跟隻病貓似的,頂著北風從紅仙樓一路走來,心頭愈發有些不是滋味。
“程七,我也是個女的。”呂玥突然開口,像在回答開頭程七哪個讓她起氣的提問。
娼門女子哪個不是無根的浮萍,若不在客人麵前風花雪夜時,就透著一股淒涼。話本裏她們和書生的恩恩怨怨多了去了,說到底,還不都是想找個安穩落腳的所在。
天下找不出幾個身世比呂玥淒慘的人兒,一國公主淪為青樓賣唱,聽著都怎一個可憐。
在這個高度集權的封建社會,娼妓,商賈,贅婿等臉上都不會有啥光彩,若吳國那些殉國的舊臣泉下有知自家公主淪落至此,指不定棺材板都被他們掀了。
程七淒慘歸淒慘,心頭還是有著一個皇家子弟該有的傲氣,而對於呂玥來說,當在紅仙樓彈完第一首曲子之後,那股傲氣隨琴聲消散一空,隻剩一地的苟且。
還是那話,一個苟且偷生的亡國公主,一個朝不保夕的落魄太子,湊在一起,就像一個笑話。
呂玥買自己一個自由身,為的其實不過是能在程七麵前能挺直腰杆說話,也好讓這個笑話多少去一點旖旎的味道。
“程七,你知道我為啥第一次見你就賴著你不?”呂玥笑眯眯的問到。
程七不會回答,沒有回答,
呂玥懶洋洋的舒展開被炭火烤熱的身子,玲瓏曲線在單薄黑裙的襯托下一覽無餘:“是我自作多情吧,我第一眼就覺咱們應該算同病相憐。”
木炭在火盆內發出輕微綻裂的聲響,火星灼燒著四周的空氣,。
程七瞥了一眼呂玥的身子,閉上眼,呼出口氣,默認了呂玥的話語,也默認了空氣中的情愫。
“主人在門外找你。”諾諾的聲音在程七腦海響起。
程七猛然睜眼,對著呂玥道:“出去有點事。”
話落,程七推門而出,卻見走廊上空無一人,隨之,一道輕微的電流從他手臂劃過,讓他身子發麻了幾秒。
“清醒了?”諾諾又是突然傳話。
程七搖搖頭,歎氣一聲,哭笑不得。
房內,呂玥嘟囔著嘴,繼續往火盆內提添著木炭,喃喃道:“難怪媽媽說我在青樓待這麼久了,也就靠張臉吃飯,這娼門本事,沒學到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