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著名專家學者(13)(1 / 3)

1927年以後,黃侃任教於南京中央大學,綽號為“三不來教授”,即“下雨不來,降雪不來,刮風不來”。這是他與校方的約定,真夠牛氣的。每逢老天爺欲雨未雨、欲雪未雪之時,學生便猜測黃老師會不會來上課。有人戲言“今天天氣黃不到”,往往是戲言成真。

黃侃講課,總是信馬由韁。未入門者,不得要領;已入門者,則覺勝義紛呈。他治學,貴發明,不貴發現;因此聽其講學,常有新鮮感。馮友蘭在《三鬆堂自述》中提及黃侃,說是:“黃侃善於念書、念文章,他講完一篇文章或一首詩,就高聲念一遍,聽起來抑揚頓挫,很好聽。他念的時候,下麵的觀眾都高聲跟著念,當時稱為‘黃調’。當時的宿舍裏,到晚上各處都可以聽到‘黃調’。”黃調與《廣韻》吻合,不差毫厘,自是古味十足。

程千帆在他的回憶錄《桑榆憶往》裏記載,聽古文字大師黃侃的課,黃侃先生的性格暴躁、狂放不羈是人所共知的。他講的最後一堂課是《詩經》,根本沒有什麼教學方案,興之所致,隨意發揮。對此,初學者往往不著邊際,但入其門者則覺得深受教益。程千帆後來回想起來,覺得最吃虧的,就是對整個國學缺乏全麵占有的欲望。對於黃侃先生的課,他感覺聲韻學比較幹枯,很難學,就不選;隻選了有興趣的課,像《文心雕龍》之類。

胡小石先生的語言藝術是驚人的。他能很自然地將複雜的問題用簡單明了的話表達出來,由淺入深,使人無不通曉。程千帆在上學的時候,有一天與同學們到胡小石先生家裏去請教。胡先生正在讀唐詩,讀的是柳宗元的《酬曹侍禦過象縣見寄》:“破額山前碧玉流,騷人遙駐木蘭舟。春風無限瀟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講著講著,拿著書唱起來,念了一遍又一遍,總有五六遍,把書一摔,說,你們走吧,我什麼都告訴你們了。

瞿安先生講授《長生殿》傳奇斠律,便都是自己研究多年的獨得之秘;由於學生的請求,就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大家。這種精神,使程千帆終身奉為圭臬,對學生絲毫不敢藏私。瞿安先生的學問很有意思,他最早專門研究戲劇,後來研究散曲。他是一個大師,雖然他本人隻在曲方麵比較全麵,但是他的散曲研究傳給了盧冀野、任二北,曲律研究傳給了蔡瑩、王玉章,對詞的研究傳給了唐圭璋,南戲研究傳給了錢南揚。然後,任二北先生往唐朝發展,也有的往後發展。如錢南揚先生研究宋、元以後,除南戲以外,笑話、謎語都研究。

程千帆在金大的得益處,也不完全來自於大師。有一位曆史係的講師陳登原先生,研究文化史,他的閱讀麵非常之廣,他寫的《中國文化史》、《國史舊聞》都是非常博洽。程千帆喜歡博覽群書,無論懂不懂、無論是否自己所需要的,都想看看。這就是從陳先生那兒學來的。當時別人並不重視他,但是程千帆在陳先生那裏得到了很大的好處。

1936年,程千帆從金陵大學畢業之後,即去金陵中學教書。臨行前,他去請劉國鈞先生贈言。劉先生說:“隻告訴你一條——你肯定會有講錯的地方。什麼時候發現了什麼時候告訴學生,說‘我講錯了’。”這句話,此後一直成為程千帆為人師表的“座右銘”。

去中央大學旁聽

諸位先生各有專長,程千帆耳濡目染、枵腹日充。而因求知心切,又曾向不在金大任教、或雖任教而不曾講授某項課程的先生們請教。

程千帆是金陵大學的學生,但中央大學老師的課他也常跑去聽,因為那個時候是鼓勵旁聽的。他曾向林公鐸(損)先生請教過諸子學,向汪旭初(東)、王曉湘(易)兩先生請教過詩詞。汪辟疆先生精於目錄學和詩學,雖在金大兼過課,但沒有開設這方麵的課程,他也常常帶著問題,前去請教。

中大的管理很鬆。那時找到一個同鄉,就可以躲在該生的宿舍裏,費用也不交,就這樣讀4年。像佘雪曼先生,就完全是在中大偷聽出來的。他口齒很好,字也不錯,還會畫畫;後來在南洋大學教書,再後來到香港辦了個雪曼藝文院。像這樣的人與情況,以前舊社會中就可以產生。

但是金陵大學不一樣,有秩序,辦事有條理,不像國立大學那樣隨隨便便、紀律散漫。從整個金陵大學的學風,不隻是國學的,而是整個的對待學問的態度。教會學校的那種嚴格,對程千帆大有益處。

艱難中念完大學

程千帆回憶:“我在進金大之前,幾乎沒有接觸過什麼白話文。這時我開始大量閱讀白話文,很多時間在圖書館裏看雜誌。看整本的白話書倒不多,但雜誌看得較多,差不多每一期的《清華學報》、《燕京學報》都看。另外,凡是遇到論戰我都很注意,比如中國社會史的論戰。到現在為止,托洛茨基的那些理論我還是不懂。不懂歸不懂,當時吃下去再說,拿卡片記下來。

“還有呢,就是練習寫。最初的白話文寫作是學做新詩,現在還留了一本小詩集在那兒。當時練習寫作,跟窮困也有關係。在報紙的副刊上寫小文章,5毛錢一千字,1塊錢就不錯了。如果有3塊錢一千字的文章,4千字發表了,12塊錢,差不多一個半月的夥食費都解決了。因為那個時候6塊錢就可以吃一個月飯;如果是8塊錢呢,一菜一湯還帶一點肉。我是個很窮的學生,全靠自己奮鬥出來。我那個時候能寫各式各樣的文章,隻要報刊需要我就寫,1個月有個5-6塊錢,最好有個10塊錢,就能夠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