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牽著我下了朝，走進昭陽殿。殿中，六弟在裏麵等著我們。
母後對著六弟微微一笑：“昊兒，你跟母後進來一下。”
我今年十五歲，再過兩年才能夠親政。六弟是暗帝，母後常常告訴我，他是我最應該信任的人，而母後也告訴六弟，要永遠以我為主。
明皇暗帝，從古至今都沒有這樣的製度，是母後最先開創的。
我與瞻昊曾經私下談論過這件事，都一致認為，母後對於朝政的確是有自己的一套，這樣子，更加鞏固了皇帝的地位，而同時暗帝也擁有比較大的權力。明皇要無條件的信任暗帝，讓他來處理一些不能通過正常手段解決的事情，而暗帝要無條件的服從明皇，為明皇做身為皇帝做不到的事情。
當然，這隻製度，隻有寥寥數人知道，在其他人眼裏，我還是唯一的皇帝，而瞻昊，也不過是一個閑散親王而已。
我是發自內心的佩服母後，相信瞻昊也是如此。
母後很疼愛我、瞻昊還有皇姐們，卻對皇兄比較冷淡。
不是說母後不關心皇兄，而是對他的關心總好像蒙上了一層紗，所有的事情，都被這層紗阻隔了，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更加奇怪地是，母後很疼三皇姐，我曾經無意中聽說過，三皇姐不是母後的親生女兒，是母後姐姐的女兒，而宮裏有些老人說過，母後與三皇姐的母妃一直不合，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母後為什麼會這麼疼愛三皇姐，如同疼愛四皇姐那樣疼愛三皇姐。
不過，再奇怪也得不到答案了，因為三皇姐已經在七年前遠嫁突厥，見一麵都難，而三皇姐也已經在三年前前下嫁給了左丞相的兒子。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籠絡人心，讓我的位置坐的更加穩，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因為我還沒有親政，即使親政也還很年輕，所以很容易江山不穩，動蕩不安，母後為了不然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得不嫁了她兩個女兒。
“晟兒，你覺得彥親王的提議如何？”正在我微微發愣之際，母後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
我還沒有親政，一切都是母後在打點，屬於明皇的明部與屬於暗帝的暗部，如今在母後的管轄之中。然而母後覺得我與瞻昊都已經十五歲了，有些事情也可以獨當一麵了，這樣在親政的時候，不會因為突如其來而變得手忙腳亂，所以在平日母後批閱奏折的時候也常常會問我的意思。
我拿過大皇兄上報的折子，細細看了兩眼，道：“江南水患，這麼治理無可厚非，隻不過人選才是最重要的。”
母後點點頭，想了想道：“戶部尚書今日也向哀家提了一個人選，叫周瑜風的，聽說是不錯的人才，隻是不知道可不可用。哀家讓他將治理水患的方案寫出一個折子呈報上來，到時候晟兒也要看看。”
我有些為難：“母後，朕不懂如何治理水患呀。”
母後微微一笑：“哪有人天生就懂呢？都是一點一點學來的，以後江南還會有水患，難不成晟兒就永遠不看了？”見我頷首，母後又對瞻昊道，“昊兒，禦史那邊似乎有什麼異動，昊兒打算這麼做？”
瞻昊轉了轉他藍色的眼珠，道：“母後說過，張禦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兒臣覺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是不要動比較好。”
母後道：“那麼昊兒打算怎麼防？”
瞻昊微微一滯，母後倒也不在意他的猝不及防，微微一笑：“既然是人才，就不能夠不重用，然而既然有異心，就不能夠太重用，唯一的方法，就是明升暗降，慢慢地架空他的權力，讓他失了盟友，一點一點嗜空他的一切，而又不被他發現，或者即使發現了也沒有辦法逆轉，這才是最好的辦法。其實如今也沒必要擔心，禦史沒有兵權，即使有異心，也無妨，最主要的是要防著他與有兵權的人來往過於密切從而密謀些什麼。”母後停了停，“暗帝要做的，就是防患於未然，而明皇要做的，是掌控天下。一攻一守，進退得當，才能夠保住龍胤永久平安。”
我聽了大為佩服。
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母後能夠有這樣的遠見，對於玩弄權術方麵也是如此的精通？
母後似乎是看透了我的疑惑，藍色的眼睛裏充滿了自信的神采，她笑道：“當初哀家在宮裏的每一天，都是這樣度過的。”母後不再說下去，我知道，她大約又想起了父皇。
宮裏的老人都說，父皇對母後很寵愛，甚至不惜力排眾議立母後為皇後。母後也常常與我們說起，父皇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看什麼都看得很透徹，母後的任何想法都逃不過父皇的眼睛。隻要一說起父皇，母後就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仿佛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任何人也比不上他，而且這時候的母後，就會變得如同一個單純的孩子一樣，根本不像是手握天下權力的龍胤太後。
不過，他們再怎麼說對我來說意義也不大，因為父皇走的時候，我才兩歲都不到，對父皇也沒什麼映像，隻聽別人說過，父皇是一個很厲害的皇帝，平定突厥的戰亂，讓突厥與中原友好往來，並且粉碎了當年五皇叔的篡位謀權。
母後站起身，從如小山般的折子裏拿出了十幾份，道：“晟兒，這些折子，就都交給你了，哀家還有許多的折子要看，你自己掂量著，遲早有一天也是要經曆的。”
我點點頭，道：“母後，天冷了，別穿的太少。”
母後微微一滯，然後笑道：“晟兒長大了，知道關心母後了。”語畢，她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年的十一月十七日，母後都會呆在啟祥宮裏一個晚上，誰也不見，直到第二天上早朝時才會出來；再過兩天，也就是十九日，母後會穿著三件單衣，一個人走在雪地裏，神色悵然。我不知道這兩天對母後到底有什麼意義，然而母後這樣子下去，身體一定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