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夕(1 / 3)

一年一度是七夕,轉眼又是乞巧佳節。

我因被女扮男裝這欺君的名頭壓著,自是不敢學其他女兒一般乞巧,隻好約著寧淵,陽平與程昱一道,要在右相府裏聚一聚。明麵上的理由自是要展露一下我新近的廚藝,也算是實踐了我早前提過的要多謝寧淵在公主宴會上為我解圍的諾言,然則暗自裏亦是存了些許小女兒心思,指望著在這樣的日子裏能與寧淵一起度過,才是好的。

這樣想著,又喜滋滋地摸出早日裏繡的緋色香囊,將其上的並蒂蓮看了又看。我原本因麵皮有些薄,隻敢在晚間裏趁著昏黃的油豆燈光繡製,而女工於我而言本又不擅長,以致這繡品針腳並不齊整,模樣亦是有幾分粗糙,但到底也還是像了模樣。為這份“像模樣”,我也吃了些苦頭,反複了幾次不說,手指頭更是被戳了不知多少次。然則遙想著寧淵拿到香囊時該有的歡喜容顏,我還是偷偷傻樂了許久。

走出門去,母親正好特特過來,與我鄭重重提了要我離了京都去投奔師傅一事。母親的意思是,在這兩日裏,師傅若能過來把我接到玉瀾山去,便是最好不過。

這一消息,瞬時將我方才滿滿的計劃打擊得幾乎沒了蹤影。雖說心中一直明白自己遲早須往玉瀾山去住上一住,然則卻也未曾料及竟是轉眼即去。想到要離家萬裏,又不知歸期何時,霎那間沒了半分心思。母親見我悶悶不樂的模樣,摟著我安慰了我半晌,我方才委委屈屈地應了是,又抬頭希翼地問她,“我雖離京回家不易,你和父親可是能時常過來看我?”

母親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這些時節京中時局不穩,此事要從長計議才是。”見我麵露失望神色,又撫了撫我的頭發,含笑安慰道,“可不要鬧脾氣,便是我們不在你身邊,也會守護你的,”笑了笑,“你師傅滿腹才學,也會替我們教導你的。”

我心下悶悶,但也偏偏知這“欺君之罪”是非同小可,垂首看了自己腳尖半晌,也隻好悶悶頷首答應。

心下又想著竟不知此次與寧淵,程昱與陽平幾人七夕一聚之後,再相見是何時何期。還又想著持雲一事,雖我不過蚍蜉之力,但總也得托托陽平與錦妃代為照應一二才不辜負她當初相救情誼。

這樣一一琢磨過,又覺得今日裏到底如何穿著去見,竟成了我今日一件大事。

我以為,每個女人通常都有兩個模樣:一個是隻綻放在社交所裏的一朵極豔的花,可以濃妝重抹,可以光豔照人,是姿容裏最濃麗的神色;另一個多數素麵朝天,因被十丈紅塵軟軟地困住,顯露的是被三千煩惱絲慢慢磨出的指間紋。隻是,男人通常隻能遠觀旁的女人的那份豔麗嬌嬈,卻偏偏將與自己相攜一生的女人的後個模樣看個通透。

這樣想著,今日裏或者是與寧淵相聚的最後一麵,我想要麗到極致。

尋了好一會兒,才尋出一身盛大節日時要穿的嶄新月白長袍,襟口衣袖都裝點著暗色紋樣,穿上身,斜斜繞個發髻。想起前些日子趕集時新買的那支素色羊脂玉的簪子,誰料尋了半晌,卻不見簪子的影蹤。我估摸著這幾日裏四下跑動得勤,被我扔在了不知何方,隻好作罷,想了想,拿了個白色同色絲帶係著,又未免素了些,另拿了當初寧淵贈我的那柄折扇,綴著鏤空玉石做的扇墜,溫潤美觀,到也別有一番瀟灑風流的韻味。

我點點頭,甚是滿意。

我與寧淵陽平等人原本約見的時候是午時,現下不過剛剛過了辰時,本也還早。隻是我記掛著要做的午餐,便早早趕往程昱家裏。

程昱見我今日模樣,隻笑了笑打趣我說真真是“風采卓然”,又扔了件長衫予我暫且披上,以防廚房煙火,又照例把我要的材料都為我一一備好,又空出廚房隨我折騰,又特地撥了兩個心靈手巧的廚房工予我打個下手。嗯,瞧著他愈來愈賢惠的模樣,我甚為滿意。

待到各色菜肴一一備好。陽平也已到了。

我換下長袍,與陽平一同,隨著賢惠的程昱拐了兩拐,入得一方小院。這右相府裏果然要比別處精細些,竟還有這樣的角落,一眼掃過,入目的是如鏡湖麵,襯著湖邊木葉,便是迢迢新秋畫中景,真真是個好去處。

程昱吩咐擺了幾碟頗精致的瓜果點心,我們三人圍坐桌邊,賞景閑話,倒是風雅得緊。

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眼看午時將過,寧淵卻還是未至,隻等到他的小廝過來傳了話,說是公主府裏有事要忙,要晚些時候,又請我們不必再等,說完討好地笑了一笑,見我們都點了頭,便又蹬蹬地跑去回話了。

陽平聽完,看了我們一看,提議道,“剛剛吃了不少點心,倒也不覺餓,不如我們再等等罷。”

程昱聽了,偷偷瞄了我一眼,便低下頭來。

我明白陽平的好意,我與寧淵之事陽平雖不曾多言,心裏卻是有如明鏡,此次過來還曾和程昱玩笑道,這是沾了寧淵的光,想來此言是因不願喧賓奪主。

我亦明白程昱的意思。程昱看上去是天真爛漫,行事卻總是耐人尋味,若不細思便是一副年少心性的模樣,細細想來卻沉穩持重得緊。

平日裏我們也是做飯試菜,程昱打點得亦是處處妥當。然今日一次,更是顯得細致。先是將盛這飯菜的杯碗餐具一一換作了銀質,剛剛將我們引過來時也順著聊天的模樣有意無意地一直在陽平身後慢了半步,上的瓜果點心不消說都是順著我們三人的喜好來,又不顯得偏頗,而上盤的樣樣食物他亦是都入了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