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頭望向皇座上的小皇帝,他那雙灼灼的鳳眼,射向一眾朝臣們,慣常在望向我的時候稍稍瑟縮了一下,不堪忍受似的轉向了其他地方,掃視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了寧相身上,然後在寬大的龍椅上挪了挪身子,最終消停了下來,開始一天的朝堂事宜。我十分小人心地疑心他是在找最佳姿勢來欣賞,嗯,美人。也實在怪哉,傳說中英敏神武的老皇帝是如何在他眾多英敏神武的子孫中挑出這樣一位視覺係兒子來繼任這大好江山的。
我努力地再低了低頭,盡量藏在人堆中,好在小皇帝有先見之明,賜了一個偏遠的地方給我站著,以免破壞了這一朝堂眾帥哥的集體麵貌,也讓我有機會欣賞或高或矮卻無一不神清俊秀的眾朝臣的背影們,果然一個個如青蔥般挺立。尤其是領頭的寧相,一襲銀白朝服,在各色墨蘭朝服間,更是瀟灑風流,雖不能窺其正麵,但觀其背影,也能度其一二風華。
我歎了口氣,默默摸了摸自己這張有些微恐怖的臉麵,想起小皇帝第一次麵見我時類似驚恐的眼神,實在是有些“龍恩浩蕩”。我猜度若非當時形勢所迫,他是決計不願將我這一貌醜之人安插在朝堂之上,破壞他上朝的“雅興”。當然,為了忽視我的存在,小皇帝確實做了眾多努力,其中一項便是盡可能不給我任何朝堂說話的機會,好在我也確實落了個清閑,倒是正中我的下懷。
總算巴巴地等到下朝,謝過恩,起了身,向後轉,往前走,實在想念家裏洛姐姐做的香噴噴的芙蓉糕,今早實在匆匆忙忙,來不及吃早飯,肚子早已經悄悄餓得咕咕叫了。可惜走不及三四步,就聽得背後一聲拖長了音的“柳大人慢走~~”。
其實我本就走得不快,我一直不習慣穿這長到腳踝的長袍,穿不來這走一步頓兩步的讀書人的氣質,如果是在玉瀾山上,我一定穿著我的小襖短靴,哧溜跑得很快。可是我現在是我在朝堂穿著官袍,不僅很慢,簡直當得起踟躕慢步四個字。而我這人又太善良,不好意思第一天就當眾駁了同僚的臉麵,又不能在這金鑾殿上學烏龜爬。他讓我慢走,我就隻好停下。
叫我的是一個玉麵書生,比我高半個頭,長著一對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看,尤其盯著我臉上的疤瞧了一瞧,才說道,“閣下便是被國師讚為麒麟之才,收為入室弟子的柳沐,柳大人了,果真是年輕有為。”然後微微作了個揖,笑道,“說起來,愚兄幼時曾蒙國師救治,承他恩惠,算是和你師門有些淵源。”
我在心中默默腹誹了這位玉麵兄的自來熟和師傅的多嘴多舌,悄悄感歎了一下師傅居然還真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本事來忽悠著撐起國師的名頭,同時在這心思電光流轉的同時,回了個揖,幹巴巴地笑曰,“都是家師謬讚,柳沐不過虛虛擔個名頭,怎敢號稱麒麟之才。倒是張煊張兄十二歲就名動京師,舌戰大羦子弟,揚我大京威名,柳沐一直仰慕得緊。”
這位張玉麵眉角略挑了挑,估計是有些奇怪我居然識得他,倒並不點破,隻是哈哈一笑,便收下了我的讚譽,看樣子受用得緊。我想起出山前師傅丟給我的小冊,裏麵記載的正是各個朝臣的資料,想來師傅別的本事沒有,確實有一雙分析人的利眼外加一手綜合情報的本事。虧了這本小冊子,我不僅能認出他,同時也讀得他的光輝事跡和“不肯服低”的個性。我暫時不願多結惡緣,且順著他意捧捧他,也不知能否從他嘴裏挖出些我要的東西。
張玉麵繼續說道,“愚兄今日向你介紹個人”,說著將正和身邊人低頭說話的寧相招了過來,“想來柳弟也必定聽說過他的名頭,這便是和你其名的寧淵寧相,人都說廟堂不離寧淵,江湖難敵柳沐。想來柳大人必定有和寧相足以匹敵的過人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