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格局其實很簡單,西北麵是烏桕林,人們世代信奉的神樹。東北麵是連綿起伏的山川,已被勤勞聰明的綠水人開墾成梯田,是他們最主要的糧食來源。烏桕林的南麵是依勢而建的小鎮,是綠水人居住的家園。毗鄰小鎮的東麵是綠水人熱愛和引以為傲的阿美草原。因為每年一次的馬會,綠水人在阿美草原的最南端開辟出一條長街,長街南麵是高大挺拔的白楊林,再往南走卻是黃沙漫天的沙漠了。這樣一來,綠水北麵環山,南麵是杳無人跡的沙漠,幾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故而,尋常人並沒有機緣來到這裏。而綠水人也自有挑選客人的辦法。
“公子,你的夫人真漂亮,要送給她一個花冠嗎?”一個小小的頭戴鮮花的女孩兒,一隻手臂上挨個掛滿了編好的花冠,另一隻手扯著李燕山的衣角,問道。
小女娃的話正讓李燕山高興,立刻自袖帶裏取出一錠銀子來。小女孩卻搖搖頭,道:“我不收錢,娘親說洛兒草是情人的花兒,應該送給情人。”說完自手臂上取下一頂,對定兒招手,示意定兒低一點。
定兒立刻乖乖的將腦袋伸到女孩兒麵前,女孩認真的幫她戴好,道:“我還有很多要送,再見咯。”說完蹦蹦跳跳離開了。
定兒愉快的抬頭,李燕山也正看她,定兒問:“好看嗎?”
李燕山微笑點頭:“甚美。”
無憂,無欲,無商賈,無欺詐,自由自在,恬淡祥和……一萬年前,你說:“世間多悲苦。我即不能拯救天下,就將聰敏而多難的李氏人救了吧。希望為他們造一個世外桃源。”
如今長街繁榮,物品琳琅滿目。喜歡時,就可以拿去。不喜時,便可以交換,各得所需,各取所用。人們言笑晏晏,唱著歌謠,講著笑話,並不在意有多少銅板,又換得多少糧食。
如今的綠水已是你想要的樣子了,你可歡喜呢?
“李燕山?”定兒晃晃李燕山手臂,不知他為何突然愣住。
李燕山溫和一笑,道:“想起你從前的大同論,如今果然實現,替你歡喜。”
定兒嘟嘴道:“又說甚從前,從前我都不記得了哇。”
李燕山捏捏她白皙的臉蛋,道:“無妨,我替你記得。”
定兒咯咯一笑,又挽住李燕山的手往長街裏麵走去。定兒失了記憶,頭一次見這麼多人,這麼多事物:挑擔賣豆花的,擺攤賣飾品的,牽羊擠羊奶的,捏麵人的,敲鼓耍長槍的……總之,她什麼都很好奇,什麼都要湊上看一眼,卻又什麼也不要。
李燕山問為何,她煞有其事說道:“需要時拿,不需要時,隻賞玩就好了,拿來做什麼呢?應該留給更需要的人。”
同樣奇奇怪怪的理論,除了他的定兒,還有誰能如此鄭重其事就講出來,況且一字不差。
李燕山即震驚又歡喜不矣。自定兒醒來,情狀如稚子,對他尤其依賴。他欣喜又惶恐,他眷戀這樣的感情又害怕其實是一個全新的靈魂,即徘徊不定又不舍離開。他總是將從前的事仔細講給定兒聽,隻因惟有他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對定兒的感情,不能遷移,不能取代。他多希望定兒可以憶起從前,他多希望眼前的定兒還是從前的她,不是嶄新的靈魂,僅是失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