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言:“君子溫如玉。”
豈不聞:玉者,寶石也。觀之溫潤,觸手則涼。發絲纏繞其上,烈火燒之亦可不斷。玉石實乃天下第一寒涼之物!
太真曾仔細思量,若隻從此方麵來說,溫潤如玉倒很合適李燕山了。
冷觀眼前男子,雙手負後,白衣廣袖,行動飄然。雖觀之溫潤,卻又教人覺得疏離不敢靠近。從前,太真見李燕山,隻覺他眼神黝黑深邃,捉摸不透。如今再見,已然又添些敬畏和懼怕。
“羅敷。”男子涼涼如水的聲音喚自己名諱,心中一陣莫名惶惶悸動。
然,太真畢竟已位列上仙,淺淺一笑,玉手輕仰,身後的輕紗帷幔徐徐打開,一口鎏金大鼎顯現出來,自裏麵向外不斷翻滾出濃濃白霧。
“琥珀石,和淺草已入,五千醐靈力何在?”
李燕山原就不喜講話,徑直走向鼎前,抬起右手伸入鼎內,有晶黑細流自李燕山指尖汩汩流出。
此番景象簡直令太真瞠目結舌!如此李燕山,果然隻可安撫而不能降服。
雲定兒曾說,李燕山是魔,卻是天地的寵兒。隻要他願意,便可以更迭天道。如今觀之,果然不假!
眾仙修道,隻是將上古時留下的法術研習。李燕山這灌注靈力的方法聞所未聞,可見早已超脫研習。何況五千醐靈力,足可要了尋常仙人畢生修為,他竟這般說給就給。
太真強鎮心神,走上前去,待她看見鼎中已無霧氣冒出,道:“可矣,停吧。”
太真自廣袖中拿出一枚荷包,精精巧巧。口中念動咒語,金鼎一陣輕晃,一串嫩白藥丸依次飛出,仔細看時,可以發現丸內縈繞著絲絲晶黑霧氣,端的漂亮。待藥丸全部落入荷包,太真扯動金絲繩,紮緊袋口,遞到李燕山手中。
“初時,七天服一次。半月後,十天服一次。半年後,月服一次。”
李燕山抬手接過,將荷包小心裝進袖袋,竟也不告別,就要離開。
太真忍不住道:“我父王與母後已尋她一萬年,舅父為她躲進甘淵。他們之間的感情,我雖不知曉,卻能感受。能不能……”
李燕山轉過身來,望著她,太真突然有些語塞。
能不能什麼呢?她曾說過:若失所有,仍有暖玉。然失暖玉,一切休亦。
太真收回伸出的手,雙手交疊藏在袖中,微微淺笑,道:“是我多事。藥丸可用些時日,到時和淺草可自然成熟,我會繼續為她製藥。”
李燕山未置可否,振振衣袖,已飛出十萬八千裏。
李燕山沒有想到今次取藥這樣順利,在逍遙塢外下了許多禁製,故而回來時頗費一番功夫才將禁製撤去。剛進大屋,便見到久久咬著被褥一角,奮力的撲騰著小爪子欲給定兒重新蓋好被褥,卻怎奈身形矮小,跌跌撞撞,笨拙卻又可愛,瞧來情景甚好笑。
李燕山見狀,心中暖哄哄,走過去,揪起久久脖頸上的皮毛將它提到一邊。久久一陣“唧唧”亂叫,李燕山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好笑的輕聲道:“教你修煉,卻總是偷懶,如今可知道難了,阿金呢?”怎奈小狐狸恁地小心眼,舉著尾巴,拿屁股對著李燕山,理也不理他。
李燕山也不著惱,為定兒輕輕蓋好被褥,在她身邊斜躺下。一隻手支著一側,另一隻手握住定兒搭在外邊的小小手掌,不知怎麼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妥了麼?”阿金微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李燕山回過頭,見阿金手中端著一個竹子雕刻的杯子,杯子上騰騰冒著熱氣。
李燕山點點頭,接過阿金手中的茶水,問:“可曾有人來擾?”
阿金搖搖頭,道:“不曾。隻是她夢中想要喝水……”
阿金是定兒從一個耍蛇人手中救回,那時阿金受了很多苦,以至如今雖有法力,仍改不掉膽小羞澀的毛病。李燕山明白,對他說:“阿金,你且休息,明日她便可醒來,與你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