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兩拳大小的花盆裏,薑荷花正溫煦的開放在安靜的墓碑前。

畫行看著墓碑上那女子的容貌,恍惚看見十年後的自己。原來,這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麼?

畫行撫摸著那墓碑上的刻字,驀地卻聽到有人問話。

“小姑娘,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可好?”

畫行轉身看去,目之所及不是墓碑就是樹木花草,連動物都沒有一隻,遑論人,這裏是私有墓地,所安葬的皆是族中貴人,能在這個時候進來也隻有她。

畫行依舊保持跪坐的姿勢,背挺得筆直,神色平靜眼神卻有些緊張。

“你能給我什麼?”

“你最想要的。”

畫行握緊拳頭,將抵著掌心的中指使勁按壓一下又一下,待情緒平靜下來,她對著墓碑拜了拜然後起身離去。

“三日後,我告訴你,我最想要什麼。”

畫行想,這真是一個好機會,完成多年夙願,在即將死去的年華裏。

良行,我最想的不過是你能夠愛上我。即使依靠非人的力量,也執著的想得到的你的愛情。

曾經看過一句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畫行當時就非常想見到那美景,可是當她第一次見到良行的時候,她就知道天下再也沒有任何景色能夠入了她眼。

天空藍的澄淨,白雲擺出千種姿態靜靜浮在空中,八月的向日葵金燦燦的熱烈飽滿的綻放。

良行就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提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朝她走來,精致妖嬈的臉上淡漠的神色,好似一個流浪歸來的旅人,身上充滿自由的氣息,眼神平和,可畫行卻聞到孤寂的意味。

所有人都以為良行和畫行,是龍鳳胎,可隻有畫行知道,她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盡管痛苦於良行將她當做妹妹看待,可是如果沒了這層外衣,畫行不知以何理由留在良行身邊。

畫行就像不諳世事的妹妹,總是賴在哥哥身邊。從十六歲到二十三歲。畫行總是想,即使沒有愛情,這種能夠相守一世的親情也是不錯的。

直到另一個女人的出現。良行淡漠的臉上漸漸的多出了笑容,他和畫行說要單獨約會他愛的女人,他問畫行女孩喜歡什麼花。

畫行搖著頭說不知道。她感覺心中的痛將要淹沒呼吸,原來不能,一點都不能夠忍受良行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即使能相守一世,可畫行突然發現,最親近的人其實不是親人,而是相愛的兩個人。而一直一直,畫行想當的都是那個離良行最近的那個人,所以總是執著地走在他的左側。

“小姑娘,可以說出你最想要什麼嗎?”

“讓良行愛上我。”來年八月末,窗前的香石竹花期將過,鵝黃色扇形花瓣已經現出凋零的頹勢。

畫行伸出手掐了一朵在手中轉著把玩,眼睛卻看著牆角的夾竹桃,紅色傘花序頂開得豔麗多姿,也許是因著致命的毒性。

良行開門進來,係著圍裙,神色溫柔。

畫行將花擱在窗沿,專注的看著良行。良行刮刮畫行的鼻子,溫柔的叫她小懶豬。畫行撒嬌要良行抱,他就好脾氣的抱著她去飯廳。吃著飯的時候,畫行感受到熟悉的眩暈感,她將左腳碾著右腳上的一點肉,然後用力的踩下去。

畫行還想和良行用最後一次晚餐,所以希望用疼痛強留住自己的意識。奈何大限早就到了,苦苦掙紮也是徒勞。

醒來的時候,良行坐在床前,臉色灰白憔悴。畫行心疼的受不住,卻將藏了一年在心中反反複複念叨的話說出來。

“良行,我放你自由。”

畫行安心的閉上眼,她終於明白,最適合良行的,是那個女人,因為在她身邊,良行的笑永遠最真。而原來真正愛一個人的私心,比不過讓他能夠得到幸福的安心。

“請讓良行忘掉我。”

“好。”

良行醒來的時候,窗外的晚霞映照著整個天際。他腦中驀地浮現一個白裙少女,帶著淺淺的安靜的笑容,在燦爛的滿是向日葵的背景下,像一束冬日的暖陽刺進他陰沉的心中。

搖搖頭,良行好笑的點燃一支煙,不知道哪部片子裏看到的,偶爾就會想起來。

臥室空空的隻放了一張大床,寬大的的窗沿上放了幾盆香石竹。良行今年三十三歲,依舊未婚,四處漂泊,可是意外地在這個離出生地很遠的地方有了歸屬感。早春三月他買下這幢古舊的別墅,卻沒有裝飾一新,隻是親手將房屋每個地方都打掃幹淨,把花園修葺整齊。

良行總是坐在簷廊下,對著院門的地方。他覺得自己在等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可是卻想不起有誰值得他等待。

九月份的時候,良行摘了幾朵牆角的夾竹桃,洗幹淨然後放進嘴裏。躺椅裏的身子慢慢冷下去,放在膝上的日記本“啪”的掉在地上。兩張照片掉了出來。

追隨陽光的無邊無際的向日葵花海中。淺笑的少女,漠然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