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藏峰頂。
這裏雲霧繚繞,靜謐無聲,不比峰頂之下隨處怪叫。
清日正懸,透過這濃鬱雲霧後,是消了大半灼熱,灑在身上,剛好暖和。
氤氳緩緩流溢又是不散,是處一切便在朦朧之中。
細看,餘一間茅屋,一抹紅日。
人立茅屋前,引首而望,那一抹紅日如是被人丟在了屋頂,爬上屋頂便能捏在手心。
洛揚站在茅屋前,不起言語,也不動作,似是瞌睡了起來。
屋前遍生荊棘雜莽,此間此時,洛揚是踩在一片雜草之上。
洛揚又看許久,終是移開了步子,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踏去。
——很慢,
——很慢,
似是負了千斤之力,每踏一步,便要久久蓄力才能再行。
門前。
洛揚抬起手,搭在了門閂之上,雙手隱隱顫抖了起來。
說來也怪,這門閂竟然造在門外,極是讓人費解。
洛揚將門閂移開,緩緩推開了屋門。
屋內。
一張木桌,一套茶具,陳設簡單至極。
任是歲月已見蒼白,天地盡更迭,枯葉蓋了紅塵。
這裏,一如洛揚初來那年。
這裏,似是歲月不經流逝。
牆上,掛了很多畫,一一數過,是有六副。
畫上,畫的是女子,數有六副,同一女子。
洛揚靜靜地看著這六副畫,嘴角自然彎起笑來。
明明畫的都是同一個女子,但他卻一一看過,仔細看過。
他似是不願錯過這畫中點滴分毫,或者說女子那一袂一青絲,一顰一笑。
每看過了一幅畫,洛揚都會又笑起來。
他似在這看去相同的畫上,看到了畫中女子不一樣的溫柔,不一樣的俏皮,不一樣的笑意。
但是,洛揚的眸中從來都是一樣。
——溫柔無限。
“與柒,夫君自當與你再遇。”
洛揚雙眸頓凝:“任是歲月流轉,千秋早故,亦然不能阻我。”
話來,一字一釘。
***
提羅城。
城中人來人往,結伴而行,是一副趕集的勢頭。
今日,這城中駐有無數軍士,街邊,巷頭,筆直挺挺。
今日,雖說白日迎頭,而街邊,小巷,卻盡皆燃起了燭燈。
燭燈燃起,自城的這方到了那方,在北塔望下如是蜿蜒小道盤旋於這提羅城中。
北塔下。
這是一處廣場,占地浩闊。
今日,這裏應時聚集了無數提羅子民,有尋常鄉民,亦有城中權柄,以及軍士,將軍。
這裏,一眼望去,人潮湧動,密密麻麻。
然而,此時除卻肢體觸碰的音兒,沒人言語,場中眾人麵上沒有分毫嬉象,皆是眉起哀傷,一片肅穆。
廣場正前。
這裏塑立了一座人像。
人像之高,已然是高過了北塔之頂,如是接上了天地。
在這天地之間巍然而立。
朝上看去,這所塑之人麵容談不上俊秀,隻道是極為尋常。
這人麵色淡然,唇間勾起了一抹自然笑意,卻是一雙眸子深邃至極,似蓋過了無際星河。
目遇此眸,竟是在這隱隱之間,讓人陷了進去。
當!
這時,一道渾厚鍾聲驟然響起,在這天地間悠然激蕩,及漸遠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