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斯泰爾斯(1 / 3)

曾經轟動一時,在公眾中引起強烈興趣的“斯泰爾斯莊園案”,現在已經有點冷落下來了。小_說_屋然而,由於隨之產生的種種流言蜚語廣為流傳,我的朋友波洛和那一家的人。都要求我把整個故事寫出來。我們相信,這將有效地駁倒那些迄今為止仍在流傳的聳人聽聞的謠言。

因此,我決定把我和這一事件有關的一些情況簡略地記下來。

我是作為傷病員從前線給遣送回家的;在一所令人相當沮喪的療養院裏挨過了幾個月之後,總算給了我一個月的病假。我既無近親也沒有密友,當我正在考慮怎麼來度過這一假期的時候,偶然遇見了約翰-卡文迪什,這些年來我很少見到他。說實在的,我並不十分了解他。首先,他比我足足大十五歲,雖然他根本著不出有四十五歲。雖說在做孩子的時候,我常在斯泰爾斯莊園逗留,那是他母親在埃塞克期①的鄉間邸宅——

①英格蘭東海岸一郡。

我們經過了一番敘舊之後,接著他就邀我上斯泰爾斯去度過我的假期。

“隔了這麼多年又見到你,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補充說。

“你母親好嗎?”我問道。

“嗯,很好。她又結婚了,你大概知道了吧?”

我擔心我已有點兒明顯地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在我的記憶中,他的母親是位端莊的中年婦女(她嫁給約翰父親的時候,他是個鰥夫,已有兩個兒子),現在,無疑至少有七十歲了。我記得她是個精力充沛、辦事專斷的人,有點喜歡慈善事業和社交活動,愛好搞搞義賣之類,扮演“幫得忙”大太②的角色。她是個非常慷慨的女人,她自己有相當可觀的財產——

②語處英國劇作家誇爾的喜劇(TheBeaux'Stratagem)中人物名。

他們這幢鄉問邸宅斯泰爾斯莊園,是早在他們結婚那年月,卡文迪什先生購置的。他本來已完全在他太太的控製之下,他一去世,這幢宅第也就留給她終生享用了,她的絕大部分收入也歸了她;這樣的安排,對他的兩個兒子來無疑是不公正的。然而,他們的後母對他們倒是非常慷慨;實在是,他們的父親再娶時。他們都還年幼,所以他們一向把她看成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弟弟勞倫斯是個文雅的青年。他原已取得了當醫生的資格,但他早就放棄了這個行醫的職業,待在家裏一心想實現文學上的抱負;雖然他的詩作從來沒有任何顯著的成就。

約翰當過一段時間開業律師,可是,他最終還是過起這種更為愜意的鄉紳生活來了。他在兩年前結了婚,帶著妻子住在斯泰爾斯,不過,我總覺得,他是寧願他的母親多給他一點津貼,好讓他能夠有一個自己的家的。然而,那位老太太是個喜歡獨斷獨行的人,希望別人聽從她的安排,而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當然處於支配地應,就是說:財權在她手中。

約翰覺察到我聽說他母親再嫁的消息後所表現出來的驚訝,苦笑了一下。

“還是個卑鄙齷齪的粗俗漢子!”他粗魯地說。“我可以告訴你,哈斯丁,這搞得我們的日子相當難過。至於哪個伊維③——你還記得伊維嗎?”——

③即伊夫琳的呢稱。

“不記得了。”

“嗬,我想她是在你那一次去過之後來的。她是母親的管家,女伴,是個樣樣皆通的人物!那個老伊維,是個大玩物!既不年輕又不漂亮,大家都拿他們作為嘲弄的對象。

“你是打算說——?”

“哼,這家夥!誰知道他是打哪幾鑽出來的,借口是伊維的遠房表兄弟什麼的,雖說她似乎並不特別想承認這種關係。誰都能看出,這家夥完全是個粗俗漢子。一大把黑胡子,不管什麼天氣都穿雙漆皮的長統靴!可母親卻立刻對他產生了好感,錄用他當了秘書——你知道嗎?她一直經營著上百個社會團體呢。”

我點點頭。

“當然羅,戰爭已經把幾百個這樣的社團變成幾千個了。這家夥對她來說無疑是很有用的。可是,三個月前,當她突然宣布她已和阿弗雷德訂婚時,這可把我們都給驚呆了!這家夥至少比她要小二十歲呀!這簡直是露骨的,追求有錢的女人;可是你知道,她是個獨斷獨行的女主人,她就嫁給他啦。”

“這一定使你們大家處境都困難了吧。”

“困難!糟透了!”

就在這次談話之後的第三天,我在斯泰爾斯站下了火車。這簡直是個荒謬可笑的小站,四周全是碧綠的田野和鄉間小道,看來毫無明顯的存在理由。約翰-卡文迪什在站台上等著我,他把我領到汽車跟前。

“你瞧,總算還搞到了一、兩滴汽油,”他說:“主要是由於我母親的活動。”

斯泰爾斯村在離這個小站大約有兩英裏的地方,斯泰爾斯莊園則坐落在小站的另一方向,離它有一英裏第。這是七月初一個寧靜、暖和的日子。當你望著窗外掠過的這片埃塞克斯的平野時,它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顯得如此青蔥,如此寧靜,簡直使人不能相信,就在離這不很遠的地方,一場大戰正在按預定的過程進行。我感到自己已突然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當我們拐入莊園的大門時,約翰說道:

“我怕你在這兒會感到太冷清呢,哈斯丁。所有手打章節盡在小說屋www.xs555.com”

“老朋友,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啊。”

“嗬,你要是願意過悠閑的生活,那這裏可真舒適極了。我每星期去和誌願兵一起操練兩次,在農莊上幫點忙。我的妻子按時去幹點農活。她每天早上五點起身去擠牛奶,一直到吃中飯。要是沒有阿弗雷德-英格裏桑那家夥的話,這兒確實是一種快活似神仙的生活!”他突然煞住了車,看了著手表。“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還來得及去接一下辛西婭。啊,不行啦,她可能已經從醫院出來了。”

“辛西婭!就是你妻子嗎?”

“不,辛西婭是我母親的養女,她的一個老同學的女兒,這個老同學嫁給了一個律師,那人是個流氓,後來栽了大跟鬥,弄得這姑娘身無分文,孤苦無依,結果是我母親救了她。卒西碰往在我們家已經快兩年了,她在塔明斯特的紅十字醫院工作,離這兒有七英裏地。”

他說最後幾句話時,我們已到了一幢高大的老式房子跟前。一個穿著寬大的花呢裙子的女人,正俯身在花床上,一見我們到來,連忙直起了身子。

“你好,伊維,這位就是我說的負傷的英雄!哈斯丁先生——這位是霍華德小姐。”

霍華德小姐握手很有勁,幾乎都把我給握痛了,在她那被陽光曬黑的臉上有一對藍瑩瑩的眼睛。她是個一眼看去挺討人歡喜的女人,四十歲上下,嗓子深沉,洪亮的聲音,幾乎象個男人,生就一副顯然很寬闊結實的身材,再配上一雙合適的腳——它們被套在結實粗大的靴子裏。我很快發現,她的談吐語句十分簡潔。

“雜草長起來就象房子著火,連趕都趕不上它們,我要抓你的夫的。最好當心一點。”

“我相信,能使自己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那我才高興呐。”我回答說。

“別說這一套。決不要說,希望你以後也別說。”

“你真會挖苦人,伊維,”約翰笑了起來,說。“今天在哪兒喝茶呀——裏麵還是外麵?”

“外麵。這麼好的天氣還打算關在屋子裏。”

“那就去吧,今天的園藝活你已經做夠了。你要知道,‘雇工之勞動應與其雇金相符’。去吧,歇一歇,”

“好,”霍華德小姐答應說,脫掉自己的工作手套,“就聽你的吧。”

她在前麵帶路,繞過房子,來到一棵大楓樹的樹蔭下擺著茶點的地方。

有一個人從一張柳條椅上站起來。朝我們迎上來幾步。

“我的妻子。這位是哈斯丁,”約翰介紹說。

我決不會忘掉第一次見到瑪麗-卡文迪什的情景。她,高高的苗條的身材,在明朗的陽光下線條優美;那種欲露還藏的活潑表情。似乎隻在那對神奇的褐色媚眼中才能找到。那雙驚人的眼睛,和我所見過的所有女人的都不同;她擁有一種無聲的非凡的魅力;然而,她那文靜高雅的體態中仍然流露出一種狂熱奔放的野性激情——所有這一切,都在我的記憶中熊熊燃燒。這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