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棠握緊筷子,咬牙切齒道:“殿下讓這一介婢女來做一碗魚羊翡翠湯,是這婢子天大的福氣,她還敢不來?這是蔑視殿下,蔑視朝堂!少棠這就點齊人馬去顧府要人,主子都死了的婢子,還有什麼撐腰的?!”
徐少棠說得慷慨激昂血氣方剛,說到最後幾乎是要站起身拔腿就走。就是不知道他這份氣是要為太子出還是為自己出。
坐在太子右手位置尾座的一青年默不作聲地皺了皺眉頭。
趙焱伸手虛按了一下攔住徐少棠,後者本來還想再血氣方剛地掙紮一下,但看著趙焱眼神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正好悶著一口氣又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
畢竟是在長安長大的將種子孫,徐少棠沒有多少謀略智慧,但是該有的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趙焱輕咳一聲,朝那青年笑道:“本宮對新岐一直是神交已久,但一直未有機會與新岐把酒言歡,這也一直是本宮的一大憾事。新岐好酒,本宮也好酒,但是本宮還是做不到新岐這不為俗塵灑一物隻為美酒動心弦的灑脫態度,今日新岐能來吹花小築與本宮小聚,是本宮的榮幸,今天定要一醉方休。方才我見新岐眉頭緊鎖,似乎是有話要說,有何話語,但說無妨,如今能坐在一張桌子上的,沒外人。”
在監察院打磨了這麼長時間,鄧新岐愈發精瘦,愈發黝黑,同時也愈發沉默寡言。原本那個吵吵嚷嚷的紈絝子弟似乎一夜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蛻變成一個陰鷙酷烈的小碟子。
本來趙焱並沒有對鄧新岐抱希望,鄧新岐的父親鄧南風貴為乾國左相,雖然一直被右相顧淮壓著,但是****風能與顧淮分庭抗禮十七年,即使落了下風也沒有一敗塗地,相反還在重壓下自己謀劃出了一片小天地,當初趙衡在禦書房評價鄧南風其人時便用了“善藏鋒者”四字。
鄧新岐現在又入主監察院,龍且去年便被陛下拿下,監察院易主一事幾乎是指日可待,別看那外表上隻是一間破爛院子,監察院大司馬也是隻拜從三品,但它的職責不輕啊,單單監察百官一條,無形之中便讓監察院三個字重了不知多少倍。
歸根結底,鄧新岐背後的政治資源不可謂不豐厚,前途也不可謂不光明。但是正如一開始所說,哪怕顧仙佛生死不明,但是趙焱依舊對鄧新岐的態度轉變沒有太大希望。
首先,在朝野之中,擅自改換門庭為這些政客們的大忌諱,鄧新岐與顧仙佛二人幾乎是被全長安所熟知是六皇子那一邊的人,如今顧仙佛前腳剛出事,那若鄧新岐後者便改換門庭,日後他在朝野之上難免落一個“易反易覆小人心”的評價,這種評價可是會跟隨他一輩子的,成為他整個政治生涯的汙點。
再者說,鄧新岐此人並非翻臉無情之人,相反,他對於情義的看重強過在座的每一個人,趙焱本以為,顧仙佛失蹤的消息一旦傳到長安,第一個跳腳的應該是鄧新岐,第二個才輪到羅敷那個死胖子,但是這次卻是羅敷先急的找不著北,鄧新岐那邊卻一直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的模樣。
也是拿不準鄧新岐的態度,趙焱這次大宴賓客的時候,才試探性地向鄧新岐遞出了請帖,鄧新岐那邊不僅收下了,還告訴使者說到時一定去。這個答複確實讓趙焱迷惑了,雖然這是一件好事,但是趙焱天性猜疑,反而更放不下心。
昨夜趙焱就此事問過盱眙翁,後者笑了笑,隻給出了“順其自然”四個字。
今日吹花小築小聚,鄧新岐果然是如約而至,到了以後也不與旁人客套,自己揀了一個最偏僻的座位坐下,隻顧埋頭飲酒,卻從不抬頭參與賓朋中的高談闊論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