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日月同輝(1 / 1)

鬱華赤文,與日同居,結隣黃文,與月同居,皆日月之神名。

遠古蠻荒,諸神寂滅。

有炎君為太陽之神,座下十二赤烏,輪轉每日伊始由湯穀之地,扶桑樹上飛起,攜日暉映照大地,而後入夜,月神常儀座下十二月精每日同樣輪換以月之精華灑滿夜空。

日出而天下光明,日入而天下冥晦,日月各司其職,割分晝夜。湯穀之地為大地東方盡頭,河流縱橫,中央有參天巨樹名扶桑。

扶桑樹下有晝夜台,每一日到了天明前夕有一刻的混沌交界時光,這一刻當日交替的赤烏與月精便由此交換登上扶桑樹,日夜更迭,也隻有這一刻,彼此才能相見。

過了這一刻,或是日升,或是月明,另一方都需陷入沉睡。那一日該是首日赤烏值日,遙遙地可見月輝漸漸消散,向著扶桑樹緩緩行來,樹下赤金的影子微笑,“月精之首?”

“正是,你我同為十二輪轉之首,自然也是彼此交替。”那冷白色的影子卻突然慢了速度,越發地不願靠近扶桑樹,天上一輪滿月下沉也就緩得多了。

“你行得愈慢,你我相處之時也便愈短。”赤金色的影子恍若也歎了口氣,卻是無法,趕著烈陽站在晝夜台之上仰首相望,那冷白飄然的月輝卻固執無法,“縱使這樣也好過在那冷冰冰的台子上分別得好,起碼如此我能從容相望。”

“其實算起來……十二日換得這一刻,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十二日了。”

“天地以日月輪轉計算時日,卻不知道我們自己又要用什麼來計算,何其不公!”月輝終究還是抵不過自然輪轉的使命,到底是降下了扶桑樹枝上,輕飄飄地清冷月華化作曼妙長紗蕩在極高之處,微笑看那樹下的人,“這樣的日子,你可厭煩了?”

樹下之人卻被她一句話說得無言,半晌才趕著烈陽升起,“厭煩又能如何……此為你我職責,說起來,炎君同月神常儀豈不是更加難耐,白日黑夜連一刻的相見都不曾換得。”

“可是我見常儀一直守在湯穀之中以月魄之力書寫,都不知過去了多久,一直便是如此。”

“我亦見得炎君用烈陽之力白日共書,怕是千萬頁都過去了,每一頁便是一日吧。”

月華落入樹下,再過半刻的光景,烈陽就要升起,天地此時一片混沌,遙遙地湯穀河水亙古不竭,浩湯開去。

“首日赤烏!”眼見得身側的赤金影子就要升上扶桑,白紗一動忽地急急地喚他。

“如何?”

“縱是炎君常儀自鴻蒙初開便一麵都求不得,他們尚且靠一己之力記錄下乾坤世經彼此慰藉,你我既然能見這一刻的時光,便該想法子脫開這輪轉的日夜!”

烈陽緩緩而升。

“隻是天地難違,縱是你我有此共生之心,恐怕也難耐交替的宿命……”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做不到?十二日之後,你我相約十二日之後晝夜台之上,那時便又是你首日赤烏值日之時,月精之首願同你日月共升。”

樹下愈發淺淡了的銀白色光華死命地呼喊而出,眼見得扶桑樹上的赤金影子鋪開烈陽飛翅,就要旭日東升,周遭火一般地日光灼傷心目,那日光正中的人篤定地應下,“好!你我於此盟誓,十二日之後定要日月同升,從此不論時光輪轉日日相守!”月華終究消逝無蹤,又是一日伊始,陽光普照,大地遍野生花。

幽邃地河穀之中漸漸被日光映得通透清明,正中月魄之光耐不得豔陽散去,月神常儀手捧一冊玄冰乾坤世經匆匆掩卷,壓入胸口正中,開口卻隻能對著愈發模糊的虛空,“炎君,又輪到你來續寫的時候了……常儀須得沉睡了,不知今日這一卷,你看了可有感觸?漫漫洪荒,終日虛空,也隻有書寫這乾坤世經才能稍作慰藉……”

是,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說話方式,常儀從來不曾見將過炎君,相反,他亦一樣。

虛空之中時間已經沒有了任何概念,不知大地之上可否出現生靈,縱是有了,恐怕也不知日月寂寥。

常儀不知道這永不停歇的河穀之中除了自己座下的十二月精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說話,直到忽然一日起了奇異的念頭,將自己終日虛度的年月發散而出,編纂起了能夠日日相守的世界。

每日太陽升起,月族都要沉睡,而常儀醒過來,卻發現乾坤世經上竟有人為續,同樣是幻化出的世界,每一日,竟然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可以將它……稱作悲喜麼。

自此彼此相助,竟不知道書寫多久,天地初開的時候他們兩族便已經守候在這日出的東方之地,隻有河流,隻有湯穀,隻有扶桑樹。

炎君,我想要……見見你。

閉上眼睛,便又是白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