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老頭兒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又回身取了一把粉末來,細細撒在那銀針之上,再把那銀針拿到子燈上去燒……
“就是這種毒。”
蓮準的睫毛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十分多餘地問了一句:“確定嗎?”
這話對於魯季魯老頭兒這樣的醫毒大家而言,不啻一種侮辱了。蓮準的話一出口,何蕊珠立刻訝異地投來目光,不知道他何以如此反常。
好在魯老頭兒倒也不以為忤,反認真地回答道:“還好她喝的酒夠多,老夫驗了十幾個穴道脈絡,已經可以確定了。不知現在大人能否直言相告。這位無憂公主,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蓮準把目光投向在床上繡羅被中酣睡的雲裳,答非所問:“魯首領可知,幾個月前在江夏,有一個姓高的人故去了?”
“老夫知道。”魯老頭兒鄭重其事地點頭,他雖一向不過問羽林禁衛軍中其他部門的瑣事,但姓高地那位忽然重現江湖,又忽然故去。何等大事;雖然也算得是個天大的秘密,但在羽林禁衛軍高層之中。卻必然是人所共知。“你當老夫在上次見過無憂公主之後,為什麼一定要大人安排這個機會細細研究她的寒毒?當年的高太尉身上的寒毒‘冰絲纏’老夫曾經親自醫治,這些症狀,老夫極為熟悉。”
何蕊珠聽他們這樣說,細細彎彎的眉毛也蹙了起來:“大人,照魯首領這麼說,莫非無憂公主和當年的林統製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之前沒有聽大人說起?”
“高太尉的事情,陸將軍藏得太好,隻是最近高太尉過世,陸將軍才鬆了防範。”蓮準簡單回答了何蕊珠。又極為鄭重地問魯季老頭兒:“魯首領既然醫治過這種寒毒,想必有回春妙手,不知能不能替她解了這毒去?”
魯老頭兒卻隻是蹙眉,又走到床邊去試雲裳地脈,半晌,搖搖頭:“當年高太尉的毒,老夫也隻能使藥控製住,還要靠他自身深厚地內力維持;現在無憂公主身上的毒。比高太尉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她這些日子勞心勞力,隻怕牽引了毒素,發作得愈快。”
上次他才從外麵回京,便被蓮準拉著去見雲裳,明是看她臉傷,其實是想看看雲裳那“胎裏帶來的寒毒”到底有解無解;當時他隻一眼,便給出了“極難醫治”的判斷,結結實實把蓮準嚇了一跳……而現在,確定了雲裳的寒毒與林家代代相傳的“冰絲纏”同屬一脈。那麼隻怕……無藥可解。
“可上次魯首領不是說,隻要少動心思,快樂開心些,便能夠抑製毒素發展麼?”
“你看無憂公主像是少動心思的樣子?”魯老頭兒翻了翻白眼。
……
貢院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一切均在掌握之中。
蓮準放下心來。下令讓船隻今夜就在美人湖上“隨波逐流”,隻充作尋芳客巫山不識來時路。一夜貪歡了。
翻身上床,蓮準躺在雲裳身邊,一如當初他們在西去的路上。估計明早雲裳醒來的時候,一定會深悔自己酒後疏於防範吧?不過他也是“喝多了”的一個不是嗎?“重溫鴛夢”似乎是很自然地結果。
魯季魯老頭兒宣稱自己沒有辦法解去雲裳的毒;不過,在蓮準軟硬兼施之下,終於吐口:說毒雖不能解,總可以控製。那雲裳常喝的附子酒,便是對症的良藥,若非如此,憑她體內那比高太尉還要厲害幾倍的“冰絲纏”,隻怕早已真的讓她纏綿病榻了……不過魯季老頭兒還開出了很多“注意事項”,除了日常要服的藥物之外,還有許多什麼冷熱忌諱,什麼起居忌諱……聽起來十分繁瑣的一堆。交給誰他也不放心,看來,也隻有親自上陣――就算雲裳不願意,也要重新弄回她地“男寵”的位置。
想到這裏,他歎息一聲,翻身看看雲裳睡顏,那蝶翅一樣濃密的黑睫,正靜靜停在她雪白的麵龐上,醒目地美麗。蓮準探過頭去,唇瓣蜻蜓點水一樣劃過她的臉頰,冰滑柔膩的觸感……讓他的心熱起來。
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同床”的時候發生的事,那時候他差一點就踏過那一步呢……終究沒有,此後關係親密起來,反而越發不會有……那一次他和自己打賭,想要俘獲她的芳心,那麼到現在,淪陷地究竟是誰?不,故事還沒有結尾,一切皆有可能。
要記得明日裏再去看住魯老頭兒,蓮準提醒自己。那個人太喜歡四海雲遊,羽林禁衛軍裏都不常弄得到他的消息,這次魯老頭兒回京,他盼了好久……一定看好魯老頭兒,讓他去研究徹底解毒的方子――他在江湖中擔著“醫聖”的名頭,又是羽林禁衛軍專攻毒藥地庚字部首領,難道對著這小小地寒毒,當真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