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1 / 2)

在這個房間裏,沒有月光作陪,燭火為伴,隻有那勻速傳來的水滴聲。明明此時命就像那即將燃盡的燭燈一般易逝,她卻難得享受到了一種心清如水的境界。黑暗中手抵上冰冷的壁上,雙眼透過晶片侯著一人。若此時能再驚鴻一瞥到那背影,也算無憾了。就讓她把他們之間僅有的種種都好好回憶,孟婆是灌不下她那碗孟婆湯的,她要把那些刻在心中的美好永存與世,任花開花落,雪落鶯飛,她亦要記著,永遠不忘,即便徘徊在人間做著一孤魂野鬼去。

門被緩緩推開,輕輕的推門聲環繞在這間暗室。女子歎口氣,該來的果然來了,沒在想什麼,負手轉身,望著半開的門

終是尋到了這裏,老鴇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血仇即將得報,她難以製止自己劇烈跳動的心,是過於興奮嗎?手上拿著的燈籠靜靜得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左手空無一物,握拳搭在身子一側。老鴇雙眼微眯有些陰冷,可是看著她那副淒慘落魄樣子,為何自己竟不自覺停下了步子,呆呆的望著。

她一襲金色華服被鮮血浸濕,緊貼在玲瓏有致的身段上,勾人魂魄。發絲伏貼的盤起,簡單的發飾,一根芙蓉金步搖,就已是一派端莊大體。臉白似臘月裏的飛雪,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整個人就像浴血受傷的鳳凰,雖身負重傷,瀕臨垂死,卻難掩自身的雍容華貴,果斷從容,即使如此,也像會突然振翅而飛,在九霄之上冷冷的睨看著凡塵。

這是多麼可怕的女子,明明應當翱翔於九天之上,卻甘願為凡間紅塵所牽畔。真是傻啊!鯉茵(老鴇的原名)看著她,眼中有種極淺的憐惜,讓她自己都沒有感受到。她是恨她的,她是這麼堅信的。因為從三年前起,她就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骨,然後狠狠把她踩在腳下。可是準備殺了她的時候,她的手竟在顫抖著。那種無悲無喜,不沾到任何陰晦,冷靜到令人害怕的空洞眼神彷若要把人拖進無盡的深淵,然後吞噬,讓人靈魂都開始顫栗。

晃了晃神,鯉茵排除掉這些雜念,運轉內力,一拳向女子打去,把燈籠丟在旁。拳風吹起讓燈籠中的燭火跳起了外域的豔舞,身形變化多端,整個房間忽暗忽明。女子的臉色不明,拳風到達近處時,她隻是偏了下頭,就躲了了危險的一拳。雙手不知何時從身後抽出,一把擒住鯉茵的細腕,攥得巧妙卻讓人難以掙脫。鯉茵一驚,一腳順勢踢去,那腳踹向血紅的衣擺卻隻觸及一片虛影。隻見女子虛晃一招,閃過身去,一個擒拿手就製住了鯉茵,使其無法動彈。鯉茵掙紮一番,見仍無濟於事,便也不再動彈。

“你剛剛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鯉茵忿忿的問道,誠然,她心中自是憤怒惱火,此女果真厲害,現在身手仍如此矯健,自己設下了那麼大的一局她竟仍無動於衷,連一絲惱意也沒有,真是駭人聽聞。倒是她這個幕後的暗殺者被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仍是沒人回答,四周隻有一片寂靜。身後人的氣息極輕,就像融進了黑夜,不複存在。鯉茵有些屈辱,這算什麼,就這樣把她晾著。鯉茵看向桌前的一把剪刀,眼睛裏一絲狠厲緩緩浮出。調整好身姿,鯉茵蓄力而發,一把掙脫了女子的囚禁,迅速奪過刀就刺向身後。

誰知那女子竟沒有躲開,鈍器刺入血肉的感覺讓她愣了一下,而後卸了全身殺氣,怔怔得鬆了手,呆楞得站著。這麼會,她怎麼會避不開,以她的身手,怎麼會?鯉茵突然慌亂起來了,她胸口的冷器是由她親手刺入的,為什麼她沒有半分喜悅,眼角卻濕潤了。明明殺了她,她才能大仇得報不是嗎?那女人到底在幹嗎啊,為什麼不躲開?明明,明明知道這樣會死的……

女子垂首望著胸口的剪刀。這剪刀,其實她是打算剃度用的。除去三千煩惱絲,斷絕煩惱,驕躁怠慢之心。這是她雲遊眾國,一間香客絡繹不絕的寺廟裏,一位小沙彌板著臉雙手合十,認真得說著邊遞上這把剪刀。隻要削發為尼,皈依佛門,常伴於青燈旁,不就能離開紅塵,了卻一切是非?隻不過她一直沒有下定過這條決心。若真斬斷紅塵,她仍是不舍的。隻因,紅塵中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