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仍然相信,宿命是種轉瞬曼妙的曲調,而一刹那的真情流露卻是永恒。
所有的愛恨哀愁,不能說它是假的,因為它曾經那麼深沉那麼辛酸,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化成我生命中絢麗的色彩。它讓我經曆了一個人最真切的部分,最值得回味陶醉的時刻。它讓我變得豐滿,讓我尚能在暮色凋殘的歲月裏獨自對飲成歡。
鎖心湖,歎寂寥,獨上西樓,晚晴無限好。
天下間的事物似乎都有名字,除了我。
我是誰,我叫什麼,很久以前我並不知道。在我出生的那個九鳳臨天的夜晚,我隻望見深邃的天際一顆紫微星緩緩閃出幽幽的光芒,也許那就是我一生劫數的起端。
如果我的降臨正能如紫微星般帶來恢弘的氣勢來震懾太平,那就是件該人人稱道的美事,隻可惜迎送著我初到人間的隻是禍事滔天,於是連母親的眼角眉梢間都布滿了恐懼和怨憤。
仿佛有很香的花香飄進窗來,當我第一次張開喜悅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飽經風霜的傴僂著腰的老人,她咳嗽的很重很沉,說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她說,我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個錯誤。
那張破爛的木床上躺著初為人母的姑娘,年紀很輕,麵色蒼白,她就是我的母親。誰能想到如此風華正茂的二八年齡,她卻經曆了世間最痛苦的離別和最悔恨的羞恥。
他們的煩惱卻在我的哭中瘋狂蔓延增長,隻聽老人說道:“孽種啊,孽種啊,不該來的卻要來,硬被閻王爺推了過來。”
床上的母親卻已經淚流成河哭倒在了枕邊。我很同情她,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孩子不能留,我替你拿定了主意。”老人突然雙眼炯炯放光,那個樣子很是嚇人,我忽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母親體弱氣虛,昏了過去了。
那時我太小,太小到根本不了解我降生的這個世界的殘酷,願望著生活在鮮花似錦被愛包圍的氛圍裏,卻不知錯生人家錯生時候就是種罪過。
我的母親是個出名的舞妓,雖然我沒有見過她跳舞,但是日後當我親自體會那份蘊藏在我身體裏的天才時,這種感動便潮水般的傾覆於我的周身。
舞妓的唯一就是跳舞,她們窮其畢生不停的跳舞,祭奠神明,永不停歇。她們嚴令忠守處子的身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去擁有感情擁有正常的生活。
我的母親是個例外,因為她愛上了我的父親,還有了我。
這是不被允許的,這是對神明最深的怨毒。
我的父親被投入了大牢,他為了保住我的母親和我,決定犧牲他自己。罪孽的舞妓若要獲得神的寬恕繼續活下去,必須要先用火刑燒毀那引起罪惡的來源。於是,我的父親就被官府釘在了木柱上活活燒死。
可憐的母親被罷黜了舞妓流放邊境,天下人都還不知道她的肚子裏還有個小小的我。隻是她的希望已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死滅,況且若是生下我,父親的犧牲又將白費,她又將麵對世人的嚴懲不能再苟活下去。
可我,絕不想,絕不願,失去她,那讓我太難受,雖然我還是一個小不點。
就讓我離開吧,靜悄悄的離去,不帶走一片母親衣上的馨香一絲母親身上的溫度,就讓這一切風塵雲煙伴著我的降臨變成一個不該存在的記憶吧。
再見了,親愛的母親,我在寒風中拚命忍住眼淚。
傴僂的老人抱著我走進了讓人渾身顫抖的夜色裏,我不恨她,我隻是害怕黑暗。她也有著她的無奈,她是為了保護我的母親,我不責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