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蛙穴蛙人(1 / 2)

滄海桑田,一月晴天,何言人世滄桑不變?亂,亂,亂。幾番苦楚,幾世憂憐。

沈衝一心隻想著迪娜,無論這幾天發生了何等感情巨變,當他隻能麵對一個因為自己沒有心軟原諒而喪命的迪娜時,他的心裏就隻剩下憐惜懊惱與悔恨了。此時的沈衝心如刀割、身如油烹,警察怎樣與他戴上手銬、觀子怎樣辯解理論、大雨如何磅礴如注、幾個兄弟怎樣為他請律師打官司、仇殺如何變成防衛過當等等等,他都渾然不知,兩隻眼睛隻是木木地盯住遠方,呆滯無神。

時間一晃多少日,監獄鐵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把沉睡中的沈衝照醒。沈衝眯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使勁搖搖頭,回憶了一下,自己該是被判刑了,好像有很多年,好像要在這裏麵度過餘生了,好像剛進來的時候一群人要對他施以拳腳,好像一屋子十來個人都被他打了個人仰馬翻,有五六個人半月都沒有起來床,好像這裏麵的人對他開始畢恭畢敬,好像這之後他竟然是衣食無憂、煙酒不愁——監獄裏很複雜也很簡單,誰有能耐服眾誰就是老大,沈衝的能耐不用百分之一、二,就能對付這個宿舍的所有人。這些人被打,不但不惱,反而欣喜若狂,因為有個身懷絕技的老大,他們在監獄采石場勞動工地上也顯得底氣十足、威風八麵!

然而,有人是不想讓沈衝以及他的舍友們在這監獄中裏聊度餘生的。這個人慫恿著或判死刑或判無期的犯人在這天晚上越獄。

高牆、電網、深壕、衝鋒槍,還有無窮無盡的全世界追捕。要想衝過這其中任何一道坎都勢如登天。盡管這樣,當越獄的計劃在這群犯人之中悄無聲息地傳播時,沈衝明顯能感到人群之中不同於以往的騷動與興奮。甚至在“夜談會”裏,有人還在假設出去之後完成怎樣理想的話題。沈衝心如止水,麵如死灰。出去又能怎樣?沒有愛人與感情,即使僥幸逃脫,不也同行屍走肉一般?倒不如每天在這裏的采石場出力流汗暫時忘記失去戀人悲痛的好。

這一刻在犯人們的翹首企盼中終於姍姍而來了。

其實這個計劃早在幾年前都已經開始籌措並輔以實施了。這個宿舍的地板下挖了一條通往高牆之外的地道。犯人們每天晚上後半夜,利用獄警查鋪的間隙,掀開地板,開始鑿地挖土。每次不能多,隻裝滿各自的衣服口袋即得。待到次日上采石場的時候,將土悄悄地灑在山上。如此往複數年,竟也掩過了獄警們的耳目。如今地道已經挖好,隻待天黑,他們魚貫進入其中,到另一頭推開那薄薄的一層掩土就重見天日了。

時間到了。

“老大,趕緊走啊!”宿舍裏麵的舍友來催促沈衝。

“你們走吧!我想留在這裏!”沈衝翻過身去,繼續睡覺。

“那我們走了!出去後我們會拖人來看你的,給你捎一整條大中華!”

沈衝聞言想笑,但轉念一想,不管會不會托人捎來香煙,至少,現在這句話是暖的,於是他半坐起身來,對他們說:“弟兄們——小心!”

這宿舍除去沈衝,另外的十一個人陸續鑽入地道,最後一個手捧地板將洞口堵好,回頭還不忘給沈衝一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