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清隆一邊放洗澡水,一邊回憶放學前的事情。
他是個過氣神童,在十六歲那年考取了師範大學,而後進入川稚一中任教。都22世紀了,教師算是個老古董職業。
川稚一中是本地的重點高中,學風卻讓他大失所望,相比起念書,學生們更熱衷於搞對象。甚至有學生搞到他的頭上,也就是五個小時前。
他像往常一樣下班,穿越樹林旁的小路。與往常不同的是,途中他被韓娜娜擋住了去路。
韓娜娜他們班的吉祥物,有一張小巧的鵝蛋臉,鼻梁直得像用尺子量出來得一樣,上麵架著橢圓形的細框眼鏡,喬清隆看著她,總會聯想到奧特曼或者鹹蛋超人。她做事有點畏首畏尾,愛躲在她“姐姐”春夏的後麵。
喬清隆看到韓娜娜手中捧著巧克力,臉一冷,已明白她的來意。早戀的歪風邪氣沒想到已經吹到了他們班級,而且還敢向老師開刀。不過我也不是死板的人,為人師表,我該帶著批判的眼光接受表白。
喬清隆循循善誘:“娜娜,把你的想法大膽地說出來。”
“我有事情要跟老師說。”韓娜娜一邊說,一邊雙手捧著巧克力遞送向喬清隆。她的手腕上帶著鈴鐺手鏈,手一晃,就叮叮當當地響,在黃昏下格外輕盈。
喬清隆已經對一切了如指掌,但看破不說破。
韓娜娜一說話臉上就會飛上紅霞,改不了的毛病:“老師,這幾天我和春夏放學回家時,總覺得有人在尾隨我們,我有點害怕,所以……”
喬清隆打斷她:“所以想拜托老師送你們回家?你想的沒錯,老師是跆拳道高手,亭亭玉立,八塊腹肌,但是……”
韓娜娜連連搖頭:“送我們回家就不用了,畢竟你雖然是老師,但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我怕被人看見了誤會。誤會我倒是沒關係,但我怕春夏難過。到時候人家不僅說春夏早戀,還說她品味不好。我來是想請老師教我跆拳道,這樣我就可以保護春夏了!巧克力是拜師的賀禮,我挑了最好的給你。”
原來不是早戀,喬清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滾蛋!”
最後他還是教了韓娜娜一個小時的跆拳道。
喬清隆一邊放洗澡水,一邊自責:“有點恨看不了別人受苦的自己。不過娜娜和春夏雖然不是真姐妹,相親相愛的程度卻勝似姐妹,我見猶憐。”
打完跆拳道泡澡是喬清隆熱愛的享受之一,他會在魚缸裏玩橡皮鴨子。
他踩進魚缸,突然,腦袋一陣嗡鳴,緊接著產生了心悸感,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像要從胸口躥出來。他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症狀,連忙想要爬出去,卻腳下一軟,整個人滑進了浴缸,熱水像透明的緞子一樣湧溢出來。
因為倒地而卷開的衝擊鑿了一下喬清隆的腦袋,他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浴室的天花板變成了灑滿星鬥的天空。
他從地上爬起來——是被綁架了嗎?但手腳並沒有被鎖起來。這兒是學校的天台,綁架犯不會把我送來這兒。
如果不是綁架,又發生了什麼事?
喬清隆的大腦高速旋轉。他雖然喜歡在洗澡的時候玩鴨子,但畢竟擁有神童的大腦,在分析事物上擁有超越常人的精確度。在他思索的時候,眼前飄落下幾縷黑色的發絲,又長又直。
長發?
天空怎麼會飄下長發?
一個詭秘的意象在喬清隆的腦袋裏彙聚起來,就像燒煤炭翻起來的煙霧,慢慢彙成一張畫麵。一個女孩在上頭飄著,像對著鏡子一樣,拿著木梳給自己梳頭。一下一下,頭發絲就這樣飄下來。
這個想象讓喬清隆麵如死灰,像老牆壁,石灰在日曬雨淋之下逐漸剝落。
他因為緊張而顫動,眼前的頭發絲也跟著顫抖。
“這是……”
他的臉色鐵青,大腦卻如本能般轉著。如果他動,頭發也動,那意味著並不是天空落下了長發,而是這些頭發是他的。
他輕輕在頭上一抓,指間滑過細膩的觸感,順著掌心的皮膚,一瀉而下——他的短發已經變成了黑長直。
喬清隆心頭一震:“我在這兒睡了一年嗎?還是變成女裝大佬了?”
現實比這個猜測更詭異。
喬清隆發現自己的手變得白嫩纖細。他連忙掏出手機,掏出來的不是他的手機,但他順利用指紋解鎖了。打開相機功能,轉換到自拍鏡頭,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鏡頭中。
眉黛青山,雙瞳剪水,挺拔小巧的鼻子,飽滿紅潤的嘴唇。
這是春夏的臉。
喬清隆不由得手一抖,手機滑落到地上。
“原來如此,我是在做夢啊!我現在應該在洗澡,一邊抹沐浴露一邊玩鴨子,卻不小心睡著了。對,我要回家洗澡。等等,洗澡?用現在這具身體洗澡嗎?齷齪!”
“這個時候還想著洗澡嗎?”喬清隆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連串輕盈的手鏈聲。